沈隽道:“自然是打你出去便在等了。”
岁檀不由地抬头看他,正好对上他似星子般的眸子。
清风吹弯了沈隽的眼角,月光在他的眉眼间撒上了清辉。她才注意到,在他的发上不知何时飘落了一枚叶子。
她便仰着头微微踮起脚尖,正要抬手去替他拿下那片叶子之时,却听见慈幼局的大门“吱呀”一声,忽然从内打开。
“呀,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王乳母连忙将刚迈出的一条腿给收了回去。
岁檀将沈隽头上的叶子摘下,问:“乳母,这么晚了,您要出去么?”
王乳母才看到岁檀是要帮沈隽摘落在头上的叶子,道:“今夜乞巧节,街上热闹得很,这不屋里小家伙们都睡下了,我们便想着出去逛一逛。”
“我们?您与您的夫君?”岁檀问。
王乳母却是向身后一侧头,只见在她身后赫然探出了其余几位乳母的脑袋。
赵乳母道:“咱们虽然都已是出嫁女,可这乞巧节的热闹却也是想去看看的。”
岁檀问:“那局内的孩子呢?”
王乳母道:“我们把自家相公都喊来了,他们在里面守着呢。”
大虞的乞巧节并非情人节,夜里也并无宵禁。
未嫁女子在这一日向天上的织女祈求灵巧的手艺,同时也许愿可以觅得如意郎君。而男子在这一日则是晒书、晒衣、拜魁星祈求高中。
岁檀便有些期待外面是何热闹的景象。
未等岁檀开口,沈隽道:“你若想去,一块去便是。”
王乳母道:“诶,就叫小沈大夫一块守在慈幼局就是。你们两人来日方长,便也不差这一两日不是。”
赵乳母道:“就是,照我看吶,小坛你可得好好珍惜今回这个乞巧节。下一年,保不齐就同我们一般是人家的娘子了,那些小姑娘家的活动,可就再参与不上了。”
岁檀笑道:“那我去喊小盆。”
小盆从王乳母与赵乳母之间探出了脑袋:“我在。”
丢银
几人来到街上,果然见四处挂满了彩条正迎风飞扬。又时不时有手执荷叶的孩童笑着在街上彼此追赶奔跑着。
远远便看到有个支着篷布的小摊前围满了人,岁檀不由地好奇凑上去看。
只见摊上摆满了或大或小的泥塑娃娃,这些娃娃身上穿着各式各样的布衣赏,手上拿着莲蓬、荷花或者荷叶。模样形态竟与方才在街上穿梭的小童差不多。
岁檀有些疑惑:“这是什么神像么?”
一旁有人道:“小姑娘,这是磨合罗呀。”
岁檀不解:“磨合罗是什么?”
王乳母已走在了岁檀身侧,解释道:“咱们乞巧节买它回去,向天乞巧、求子呢。”
岁檀了然,难怪方才看到几名幼童都扮作“磨合罗”泥人的形象,原来是有祈福的意义在里面。
有小童从摊上拿了个磨合罗在手中,正喜滋滋地给手中的娃娃换着衣服,竟有些现代芭比娃娃的意思。
岁檀好奇地问了价钱,最普通的竟都要五百文,她便打消了跟风购买的欲望。
再往前走,便又看到前面的河岸边齐齐坐了一排身穿绮罗面施粉黛的少女,她们指尖均拈着针,就着河水倒映的月光将七彩的丝线穿进扎在棉花布团上的七根针的针孔中。
忽然,有少女的声音在其中响起:“我穿好了。”
岁檀闻声看去。
便见到她们面前银发慈眉的阿婆弯着眼睛,将那少女手中的针线举在身前满意地点着头,说:“姑娘得巧了。”
说罢,阿婆从袖篮中取出了一个憨态可掬的磨合罗娃娃给她。
少女喜悦地将这娃娃捧在手心,感激极了。
河岸上余下坐着的女子们,也相继穿完了彩线,各自结伴离去。
待她们离去,方才在她们身后排着队的女子便又接替着坐成一排。
阿婆走到岁檀与小盆身前,温柔问道:“二位姑娘,一起试试么?一人只要三十文,赢了便能得一个磨合罗。”
三十文换一个近千文的磨合罗娃娃,岁檀觉着这游戏很是划算。于是便接过阿婆递来的线包,与小盆也一块挨着那群姑娘坐下。
随着阿婆的一声“开始”,岁檀也赶忙就着月光穿起针来。
须臾,便看到小盆将手中的针团率先给举了起来。
阿婆笑吟吟地从篮中取出娃娃递到小盆手中,说:“恭喜姑娘得巧了。”
岁檀索性不穿了,很是稀奇地去看小盆手中的磨合罗娃娃。
这搁现代不就相当于花了二十块买了十个娃娃币就套中了十个娃娃么。
岁檀忙去袖袋中摸铜钱交给阿婆。然而小盆却在身上摸寻了半天,有些急切道:“我的荷包不见了。”
岁檀忙问:“是不是出门时忘记带了?”
小盆却摇头道:“我出门前还检查过的。”
岁檀宽慰她道:“没事,今夜你想吃什么玩什么,我请你!”
“可那个荷包里有一个平安符。听乳母们说,她们捡到我时,那个平安符便在我身上了。我想,那兴许是我阿爹阿娘留给我的......我打小一直随身带着的......”
小盆说着杏仁般的眼睛忽红肿起来,隐隐带着些鼻音,“都怪我,今夜我不该出门的。若是不出门,便......”
“小盆,你别哭。你想想,方才可在什么地方被人撞到了么?”岁檀抱住小盆的双臂。
小盆咬了咬唇:“我不记得了,方才来的那条街上好多人,大家都彼此拥挤着,我真的不知道被谁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