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听得江王在她耳侧轻声问:“小坛不觉得这位岑二郎有些面熟么?”
岁檀这才向井姑娘身旁的那名新郎看去。
剑眉星目,身材高大,这不是——
“岑捕快?”岁檀有些愕然地看向江王。
她原以为岑骁只是个寻常人家出身的捕快,却不想竟然是官宦子弟。且从这场婚礼的奢华程度上来看,似乎岑骁的家世并不低。
江王道:“本王以为你先前知道。”
岁檀:“我与岑捕快不过相识过两面,他怎么会告诉我这么多?”
江王不由地敛声:“果真?”
岁檀见江王一直以探究的目光盯着她,叫她有些莫名其妙:“不然呢?”
江王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此刻面上的细微变化,企图从她的面上寻出丝毫伤怀来。
可她似乎对这位新郎并不感兴趣,反而一直盯着缓缓而来的那名新妇。
他喉头一动,语气中有些试探:“你很好奇井姑娘的长相?”
是嫉妒么?
岁檀答得坦然:“是啊,我头一回参加这么庄重的婚礼,当然好奇婚礼的主角是何模样了。”
江王:“好奇?”
他并不好奇。
说着,那位团扇掩面的井姑娘走至岁檀身前了。岁檀一时惊叹于这位井姑娘侧面露出的面上红霞,唇上娇艳欲滴的胭脂,可再细看时,却觉着这侧脸轮廓怎么有些熟悉?
她的目光跟着井姑娘的步伐而去,却小声问江王:“殿下觉着井姑娘面熟么?”
江王一时有些语滞,因为他问了她岑二,所以她礼尚往来便问了他井姑娘?
他道:“本王与井姑娘素未相识。”
岁檀觉着有些好笑,什么相不相识,她问的分明是像不像,哪里是识不识?
不过看江王平素光风霁月又目不斜视的模样,恐怕他也不怎么注意以往遇见过的姑娘长相吧。
想来世上相像之人这么多,兴许是她看差了呢。
待两名新人走至阶上,在赞者的赞引下,一红一绿的新人身影掩入了庭中以青缯覆木搭就的青庐之中。众宾客纷纷翘首向那青庐看去,起哄着岑二郎赶紧作诗却扇。
青庐内,岑骁轻吟却扇诗后,一旁候着的奴婢们纷纷弓身自帐篷内退出。此时青庐内只余岑骁与井姑娘二人。
岑骁也并不急着看井姑娘的面容,随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井姑娘声音软软的似乎有些怯:“卿红。”
姑娘虽只说了两个字,岑骁却觉得这声音分外熟悉。他瞬间看向仍持扇掩着面的井卿红。
这声音怎么这么像乞巧节上的那位姑娘?
他忙说:“烦请姑娘将喜扇却移。”
红烛晃晃下,井姑娘缓缓将团扇自上至下移开,露出那远山般的黛眉,而后一双盈盈似水的眸子怯怯地看了面前的岑骁一眼,便急急地垂了下去,不知究竟看清了新郎模样没有。
忽地,那张俊朗的面庞靠近了她,语气有些惊:“你是……小盆?”
井姑娘听到这名字,才看向他的脸:“岑大哥?”
岑骁应声,忙问:“你怎么成了井大姑娘?”
还是说她本就是井姑娘,先前是碍于名声,胡乱拈了个名字诓他?
·
次日,江王去了官署应卯。岁檀仍在梦中便听屋外初桃唤她。
“姑娘。”
岁檀朦朦胧胧地睁了睁眼,声音仍含含糊糊的:“怎么了?”
初桃隔着门说:“陆夫人来了。”
岁檀:“哪个陆夫人?”
初桃:“就是殿下的姨母,那位陆夫人呀。”
几句话里岁檀已经清醒了大半,脑海中也浮现出了那位陆夫人的眉眼。
岁檀问:“她要见我?”
初桃:“是。陆夫人已在前厅了。”
岁檀虽不知陆夫人怎么突然来了,不过想来估计是觉着做姨母的合该在婚嫁前再见见她,嘱咐两句。便起床在脸盆中掬了一捧水,可算是叫自己清醒了。
初桃与晴夏听见屋中动静,知晓是岁檀起身了,便彼此相视一眼,推门而入,嘴中说道:“奴婢伺候姑娘梳洗。”
不多时,岁檀由两个小丫鬟领着去了前厅。
前厅里,陆夫人正慢慢悠悠用茶盖磨着杯沿,听见声响,便将手中杯盏一搁,向着来人迎过去。
陆夫人扶上了岁檀的胳膊:“好姑娘,先前教你受委屈了。”
岁檀并非是头一回见她了,上一回陆琼特地拉她来见陆夫人时,岁檀便已知陆夫人并不是什么刻薄之人,因此这回尽管陆琼与江王都不在,独她与这位陆夫人相处,也不觉着有多么拘束。
岁檀说:“多谢夫人关怀。”
“我知道,你不是攀附权贵的姑娘,且自幼在慈幼局里长大,喜好自由。如今来了这王府里头,到底是拘束了你。”
陆夫人一顿,侧了侧脑袋,眼神扫过厅上候着的侍女,几名侍女忙心领神会地一并退下。
待厅中只余岁檀与陆夫人二人,陆夫人才又说:“你在宫里头的事儿琼儿都说与我知晓了,实在是可怜。听说,你先前在慈幼局里头,有自己中意的。如今为了保全性命,不得不另嫁他人,我实在是不忍心。
“若你愿意,我便同昱儿讲,将你收做我家的姑娘,叫你跟那沈大夫成亲。听闻那位沈大夫,也是孤苦之人,想来叫他入赘我府,他应也愿意。”
她一壁说着,一壁打量着岁檀的神色,又补充,“至于宫里头的贵人,你放心,我府中的家仆各个都身手了得,届时你同那沈大夫成了亲,我定派人过去日夜保护着你们。想那贵人再过猖狂,也不敢在都城权贵云集之地行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