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暗自叹了口气,又道:“自小郎君入府,妾身身边的女使也都在场,可以证明妾身全程并没对小郎君不轨。”
跪在岁檀身后的初桃与晴夏闻言,纷纷将脑袋深深地伏在地上:“奴婢作证,王妃的确全程未曾凌虐过小郎君。”
皇帝终于开口了,问向身旁的太监:“死因查出来没有?”
太监恭敬答道:“太医验过,说是中毒。”
皇帝问:“什么毒?”
太监答:“说是相思子。”
相思子,又名鸡母珠。味苦有毒,通体红色中带些黑,不像红豆一般尽是红色。
这时,有宫人悄然来到许贵妃身侧,在她耳侧说了些什么。
许贵妃听后道:“陛下,妾的侍从来禀,在江王府后宅发现了一个行色鬼祟的身影,自称是江王府上的厨娘,一番拷打下,她承认了那相思子是她所下至粥中的。”
皇帝:“哦?”
许贵妃哭着继续说道:“据她说,江王妃嫌妾的侄儿聒噪,便想叫他闹一闹肚子。
“江王妃听说那相思子能叫人呕吐腹泻,便叫她在拿给妾侄儿的粥里放了些相思子。
“却不想睿儿还太小,竟就此要了他的性命。”
皇帝:“哦?那厨娘何在?可带过来了?”
许贵妃对身侧的侍女侧了侧脑袋,侍女忙道:“禀陛下,那厨娘就在殿外。”
皇帝:“带她上来。”
须臾间,一名中年矮胖妇人被带了进来。
妇人将脑袋重重磕在地上:“奴婢给各位主子请安,愿陛下、贵妃娘娘万安。”
皇帝问:“贵妃侄儿的毒可是你下的?”
妇人点点头,而后侧首看了眼岁檀,随即又将脑袋重重地磕下去。
“陛下饶命,这都是王妃叫奴婢做的,奴婢,奴婢不知道相思子是有毒的呀。
“奴婢一向听着那些个文人诗句里头吟诵这东西多么多么美好,奴婢以为,这东西跟红豆一样,是同样能吃的呀。
“王妃她又是奴婢的主子,王妃给奴婢的,奴婢哪有不照做的胆子呀。”
皇帝将目光再度看向岁檀:“江王妃,这厨娘你可认得?”
没问她这厨娘说的是不是真的,而是问她认不认识,也就是说皇帝其实信了。
岁檀看着身旁跪着的这黝黑妇人,哪里认得她。
“禀陛下,妾身不认得。”
妇人瞬间不顾体统地去扯岁檀的衣袖痛哭起来。
“王妃您不能出了事就不认奴婢了啊,奴婢日日给您送饭,不敢违拗您的任何吩咐,怎么出了事,您反倒说不认识奴婢了。”
说罢,她又哭着去扯一旁的初桃与晴夏,“初桃姑娘,晴夏姑娘,你们俩日日陪着王妃,可不能装不认识我。”
初桃与晴夏见殿中人被这凄厉的哭声将目光齐齐打在她们身上,哭着垂下了头。
想推掉妇人拉扯她们的动作却又都不敢。
坐在上方的许贵妃问:“这厨娘说得可是真的?你家主子不认得,你二人也不认得?说实话,才能保命。”
话语中赤裸裸以性命相要挟了。
初桃与晴夏再度重重地嗑脑袋:“奴婢们认得,这几日也的确是她来送饭。”
其实日日给岁檀去送饭的,的确就是这妇人。
只是岁檀一直在屋中,每回用饭时都已经由初桃与晴夏端到屋中,因此岁檀便从未见过这妇人。
许贵妃又追问:“那你们二人可曾见过你们主子与这仆妇说话?”
初桃与晴夏一块儿摇头。
许贵妃:“想好了,是没瞧见不知道,还是的确没有?”
正此时,殿外忽有声音响起。
“淑妃求见。”
皇帝道:“快请进来。”
淑妃生得肤白貌美,身上透着一股子饱读诗书的书卷气,行动端庄得体。
她入殿后不疾不徐地同皇帝与贵妃见礼,不骄亦不躁。
皇帝看着同她很是敬爱,叫她坐在自己另一侧,语气温和道:“爱妃怎么来了?”
淑妃款款落座,道:“妾本在这附近赏花,远远看着贵妃姐姐带着江王妃过来了,瞧着面色不大好,妾唯恐这其中有什么缘故。
“陛下您又是男儿家,既是贵妃姐姐的夫君,又是江王妃的伯兄,左右都是您的亲眷,偏袒了谁都不好,便想着跟过来帮着您宽宽心。”
淑妃一番话里,将今日的事说成了妯娌间的龃龉,打的也是怕皇帝夹在中间难做的关怀由头,怎么不叫人觉着贴心呢。
果然,皇帝好像被说得心中柔软了许多,看淑妃的眼中满是柔情。
“爱妃向来体贴朕。这事外头的人可跟你说明白了么?”
淑妃淡笑点头。
皇帝问:“爱妃怎么看?”
淑妃道:“妾觉着江王妃仁善,还在慈幼局时便对局中的痴儿多加照顾,才有了如今能治痴儿的名声。
“这样一个人,怎么会觉着孩儿烦人,存了叫孩子难受的心思。是以,妾觉着,定是刁奴作祟,误将相思子混入了红豆之中。
“不想竟害了许小郎君的性命。为怕贵人责罚,这才凭空拈造了主子的闲话,想叫江王妃为她扛下这罪责。”
皇帝道:“爱妃说得有理。想是这刁奴自知卑贱,难逃一死,便想着攀污主子。”
许贵妃眼看着这事就这么被淑妃说成了是那厨娘作祟,急了。
“陛下,其中真伪,不能单凭口中论断,还请陛下派人彻查。”
听她口中的语气,似乎笃定倘若彻查,那便真的能查出东西来。
淑妃却附到皇帝耳朵上,用着只自己与皇帝听到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