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今日多谢井姑娘了。”
春荣跳下车板,伸手将自家殿下接过靠在自己肩头。
井卿鸾看着春荣这副瘦弱的小身板,不由地问:“你自己能行么?”
春荣咬了咬牙,勉强笑道:“行,怎么不行。”
赫连赟生得高大,足足比春荣高了一个脑袋。
现下伏在春荣的肩头好似一座玉山压在了一棵小草上似的。
看得井卿鸾有些看不过去。
她索性一并跃下车马,与春荣一左一右分了赫连赟的一只手臂在自己的肩头。
春荣忙谢:“奴婢多谢井姑娘。我们殿下不常醉成这样的,奴婢叫姑娘见笑了。”
井卿鸾正要摆手说“小事一桩”,却听见耳畔传来赫连赟那晕晕乎乎的声音。
“没醉,本王……没醉!”
赫连赟说着,竟将双手从春荣与井卿鸾的肩头一并抬起,摇晃着身体兀自向前走了几步,颓颓然似玉山之将倾。
眼看着他一张白白净净的脸就要扑在那王府门外的石阶上,井卿鸾一个箭步扶住了他。
像哄小孩似的:“好,您没醉。您就是困了,想休息了。”
赫连赟露出一排大白牙,笑得烂漫。忽又将脑袋贴向井卿鸾:“你懂我……”
说罢,脑袋再次昏在了井卿鸾的肩头。
春荣很是为自家殿下不好意思。
“井姑娘您莫怪。”
明月皎皎,将三人的身影拉得颀长。夜里风是静悄悄的,呼吸可闻。
三人才穿过花厅走了没几步,赫连赟忽而吧唧了几下嘴,尔后再度挣脱二人向一棵高大的梧桐树下走去。
井卿鸾不明所以,眼睁睁看着赫连赟展开双臂环住了这棵树的树干。
“卫王殿下这是……”
春荣挠头。
“可能是贴近自然,睡得更香……”
井卿鸾试探地问:“每晚都这样?”
“没,没有。”
春荣觉着再这样下去指不定叫自家殿下做出怎样的糗事给井姑娘看了,忙弓身请她,“天色不早了,奴婢送您回去。”
井卿鸾幽幽地望向正抱着树干的卫王。
春荣道:“府上会有人伺候殿下的,您不必忧心。”
次日,赫连赟苏醒时觉着自己头上甚痒,抬手抓挠一番后,将一只半指长的蝉抓在了手里。
他懒懒地睁眼,被这黑乎乎的东西吓了一跳,大叫一声。
“妈呀,这什么玩意儿。”
再向周遭细看时,才发觉自己竟躺在了自己卧房前的草坪上。
春荣闻声而来:“殿下,您醒啦。饭菜都准备好啦,可要现在用么?”
赫连赟指指身下。
“这怎么回事儿。本王怎么睡在这儿了?”
春荣道:“殿下您不知道,昨晚奴婢与井姑娘将您扛进府后,您偏要抱着这树树,怎么都不肯放手。”
赫连赟问:“本王抱树做什么?”
春荣苦着脸:“殿下问奴婢,奴婢怎么知道呀。”
赫连赟揉着脑袋,似乎昨夜里做梦梦到了个周游四方的侠士,那刀枪棍棒耍得那叫一绝。
可当他被这侠士的武功看得瞠目结舌,正欲拜师之时,这侠士却身形一轻,他的佩剑也自腰间忽然飞出,横在了半空中。
竟是要御剑而离的架势。
他慌忙抱住那侠士的腰身,口中大喊:“侠士莫走,收我为徒!”
想到这儿,赫连赟面色忽然有些难看:“昨夜本王抱树的时候井姑娘也在?”
春荣点头似捣泥。
赫连赟瞪着大眼看着春荣,很认真又有些忧虑地问:“本王嘴里可喊什么了?”
要是叫井姑娘看见自己抱着棵大树嚷嚷着要拜师岂不是糗大了?
春荣挠着头回忆着,回答得有些结巴:“没……没喊什么啊……”
这下可好了,赫连赟看着他这副不自然的模样,只觉得身上骤然凉了大半截,面色如土。
“完了,本王丢人丢大了!”
说罢,他又吩咐说,“你去井府一趟,好好请井姑娘过来。”
他可得好好嘱咐井姑娘一声。若是不慎叫别人知道了可怎么好啊,
春荣虽不解,但却觉得殿下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于是飞快地出了门。
而井卿鸾虽酒量好,今早起得却比平常晚了许多。
春荣来请她时,她才晨练完用帕子擦着身上的汗。草草地收拾了一番后,便又跟着春荣去了卫王府。
井卿鸾跟着春荣走过层层台阶,来到了卫王府内假山之上的触云亭之外。
亭内,背对着她站着位长身玉立的少年。
少年的发丝、衣袂随清风轻轻飘动,加之他又立于假山之巅,背景是云海一片,身侧是模样各异却栩栩如生的雕像。
衬得他好似是由这亭中的某一雕塑吸收了天地的灵气所化作的一位小仙一般。
这小仙人默然转身,冲她粲然一笑。
“井姑娘。”
井卿鸾应声过去,挑眉不解:“殿下这是?”
赫连赟道:“昨日本王酒醉,没冲撞了井姑娘吧?”
井卿鸾摇头。
赫连赟舒了口气,请她坐下。
“姑娘随便坐。昨儿二哥二嫂在,未能单独与姑娘致歉,今日借着这山顶的美景,本王向姑娘赔罪了。”
“不是什么大事儿。”井卿鸾摆了摆手,细细看向了他亭中的雕塑,“这些雕塑雕得好活泼,风格俨然自成一派。”
赫连赟很是大方:“姑娘若是喜欢,尽管拿去就是,当是本王给姑娘的赔罪。”
在一众雕塑间,井卿鸾独独翻出了一只女子雕像。
她细细看去,这眉眼间怎么跟昨日与她一块把酒言欢的江王妃有些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