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外,尚未被美酒灌醉的人欢笑着。
没有人注意到,有两名侍女什么时候大摇大摆地从官驿内走了出来,尔后又何时绕到了官驿的后门去。
岁檀成功了。
她带着冬吉绕过众人,待渐渐远离了这驿站中的火光,两人拼命地向来时的方向狂奔起来。
等到实在累得喘不过气,身后的官驿与车马变成了远处尘土中的一粒沙,她才与冬吉彼此背靠着喘息起来。
这时,她才得以好好看一眼天上的月。
这时的赫连昱在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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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昱今夜没去皇宫,也没去姨母所在的陆府,只一个人去到了都城的长街上。
都城的中秋不设夜禁,街上行人如蚁,人人脸上都洋溢着欢快。
赫连昱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眼神从每一张欢笑着的少女的脸上掠过,企图在其中的哪一张上看到熟悉的模样。
小檀是喜欢热闹的。
中秋夜的街上这样热闹,人最多的地方,没准便有小檀。
小檀不见的十日里,他的脑海中无数次浮现出前些日子小檀与他说过的所有话,以及她那时的脸。
他想起了那日王府莲池旁,她神情落寞地问他的名字。
他不禁觉得,他在都城翻找了整整十日,都不见她的踪影。除了她被人绑了,会否是她一早就打定了要离开的主意。
毕竟当初她嫁给他也只是无奈之举。
只有一个人打定主意要离开,才会消失得这样无影无踪,无计可寻。
忽然间,他看到了一张本不该出现在都城中的脸。
如今本该在和亲路上的堂妹赫连窈,现下怎么会仍旧在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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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岁檀已经收回了神思,继续带着冬吉向着逃出来的相反方向跑了起来。
一旦被人发现,那她与冬吉的两条腿便比不上追赶之人胯下骏马的铁蹄。
她们必须早些寻个有人的地方换下身上这身宫女的衣裳。
穿着这身衣裳实在太过招摇,任谁见了都能联想到她们是从和亲车队中逃出来的奴婢。
届时又是一场不小的麻烦。
忽然间,一阵急剧的哨声从戈壁的四周远远地传来。
霎时间又有马蹄踏在地上的疾驰之声。
随之而来的,又有一阵阵高昂而张狂的嚎叫声,像狼叫却又更像是人喊出来的。
她与冬吉不敢再跑了。
如果两人继续在这一马平川之处奔跑,那远处的那一伙不知是什么身份的人只一眼便能看到她们。
她赶忙与冬吉寻了最近的一块土堆躲在了后面。
耳边的疾驰声与呼喊声越来越近了,她的心中扑通跳个不停,而冬吉则已吓得将头埋进了她的怀里。
淡定,一定要淡定!
她开始深呼吸为自己打气。
当那阵急促的马蹄声与呼喊声渐渐止息,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敢抬起头向那土堆外看上一眼。
土堆上,有一双如狼般的眼睛正戏谑般的盯着她。
“这么晚了,两位小娘子要去什么地方啊?”
这人大大剌剌地蹲在地上,身上斜斜围着块老虎皮毛,是个梳着高马尾,麻衣短褐打扮的十七八岁的少年。
他向岁檀伸了伸手,“起来吧,蹲得老子腿都要折了。”
岁檀并没有搭眼前这人的手,与冬吉互相扶着站了起来。
她向这人身后看了一眼,才发现,这人身后还有十几名与他一般打扮的人正坐在马上,轻蔑地看向她们。
原来刚刚声音的消失并不是他们远去了,而是他们就此停下了。
岁檀没想到他们的目力在夜间竟然也这样的好。
方才出声拉她的少年嘴角勾着笑,又问:“你们不好奇我们是谁?”
岁檀看着他尽量平静地说:“夜里仍在沙漠中赶路的无非就是商旅与盗匪。你们看起来更像后者。”
“那你可就猜错了。”
那身形健硕的少年又“哼”了一声后,便将岁檀与冬吉左右扛在了自己的肩上,走向那几人身前单立着的一匹马前。
他将冬吉扔到身旁另一人的马上后,将岁檀扔在了自己的马上便上马向前扬长而去。
耳边风声呼号,那少年人又说:“看你们身上的穿着,是从和亲队伍里逃出来的?胆子倒大。”
岁檀被他横搭在他身前的马背上,嘴巴里被塞满了马毛,虽然几乎是喊出了声,可落在这少年的耳中却跟蚊子嗡嗡一样。
“你说甚呢?刚刚说话声不挺大的?”他抱怨道。
岁檀抓着他的腿,用力地抬起头来,眼神很是幽怨:“能不能换个姿势说话?”
少年恍然般一笑,将手在她胸前一捞,使她面对他坐在马上。
忽一颠簸,出于惯性,岁檀迎面靠在了他身上,双手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衣裳。
少年单手抱住她:“我说,倒也不用这么急着投怀送抱。”
岁檀本着不激怒他的原则,忍了。
问道:“你要带我们回和亲车队邀功?”
少年随口应了一声“昂”。
岁檀近乎是乞求道:“我们只是逃奴,不值钱的。可您要是放了我们,有朝一日我们一定会报答您的。”
“这样的承诺轻飘飘的一点用也没有。”他顿了一下,“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看你们俩模样生得还凑活。你们要是答应回去做我的小妾,我就不把你们送回去。”
商队
“此话当真?”
岁檀觉得,只要他不把自己跟冬吉送回和亲的队伍,那便还有逃走的可能。
“我岑九向来说话算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