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整个都城内外尽是喜悦祥和之色,长街上各族百姓夹道观礼,喜庆极了。
然而婚典的两位主角面上却都无有喜色,徒有烛光打在二人脸上的昏黄之色。
当礼仪尽毕,两人被送入青庐之中。
青庐外,觥筹交错,宾客尽欢。
青庐内,沈隽的声音冷而疏离。
“公主,隽心中早有所属,娶公主实非隽之所愿。日后公主在府中随性便可,若是碰上心爱之人隽亦不会阻拦。你我成婚,只系两国邦交,望公主明晰。”
阿伊此时满脑子都是躺在那床上再无气息的岁檀身影,哪里又在乎他心中属不属。
烛火吹熄,她和衣躺下,脑海中满是与岁檀、冬吉在草原上策马扬鞭的画面。
为什么来了虞国后,一切都变了呢?
这一夜,都城中下了好大的雪,覆在飘扬的红绸上,竟似满城缟色。
……
李太后从梁王府回到积庆殿,将发髻钗环尽数取下,净手后,只身去了内殿佛堂。
这些年,自先帝驾崩后,她日日不改,睡前必来佛前念诵经文后方才回榻睡下。
灯烛点燃,满室佛光。
她向佛案前走去,却乍见在佛案上空竟赫然垂悬下一幅似人高的女子画像。
画像上女子一袭绿衣,巧笑顾盼于银杏树下。
背后寒风骤起,不等她扬声呼喊便已有刀刃横抵在她的脖颈上。
手中佛珠摔落,她维持着傲然仪态,尽量让呼吸均匀下来。
“你是何人?”
未等她回头看清身后人的面容,便被人从肩膀处骤然施力将她按跪在那画像前。
她这才发现,佛龛中的佛像已被人换成了两尊牌位。
竟是那已故的江王妃与殷妃的牌位。
这时,身后持刃之人声音冰冷似十殿阎罗。
“太后日日诵经在此祷告,可是手上沾了太多人的鲜血,午夜梦回难以入眠。”
李太后道:“哀家做事无愧于心,亦无愧于天。昱儿,你我母子何至于此?”
赫连昱以刀刃强命她仰头看向眼前的女子画像。
“你毒杀我母亲,如今又杀我妻子,你我谈何母子。我要你为我的母亲与小檀磕头认错!“
李太后摇了摇头。
“昱儿,你可知她先前在雾维时,与那雾维的叶护不清不楚,留着她对你终究是祸害。昱儿,自你母妃逝去后,桩桩件件母后哪里不是在为你考虑打量?”
她将手放在刀刃上,渐渐往外挪移,然刀刃却逼她更近。
赫连昱道:“莫说小檀没有,就算的确如此,我也不在乎!”
李太后叹道:“江王妃的确是我所杀,然你的母亲却并非是我下的手。”
赫连昱道:“可你不该放火烧我母亲寝殿!”
李太后已觉察到脖颈处有温热液体滴落。
哀哀道:“你熟读经史,该知道你母亲去世那年天有异象,天下大旱,百姓争相易子而食。那时朝野上下逼迫先帝做了什么?”
赫连昱一滞,喉间有物相堵,声音有些压抑不住地抖动。
“所以,是你端了毒酒给我母亲。”
李太后摇头:“不是哀家。事已至此,哀家也没必要诓骗你。”
赫连昱的声音冰冷似千年寒冰。
“事实如何,待我杀了你,与你一起去泉下当面同母妃与小檀对峙便是。”
他手中的刀刃割得更深,“今日,我便以你之鲜血祭我的亲人。”
李太后夺声而出:“你就不想知道江王妃去前可说了什么?”
她脖间的刀刃忽滞。
忽然间,殿外脚步声错乱,行露匆匆进入佛堂,急急呼喊。
“不好了太后,陛下驾崩了!”
行露这才看到如今自己的主子正被赫连昱持刀抵在咽喉。
她忙扑上去拉拽赫连昱的手臂。
“殿下,你这是做什么?”
赫连昱不答,径自问李太后:“小檀说了什么?”
李太后下颌微扬,而后二指夹住刀刃向外推开,又以手抚平身上的华服褶皱,姿态傲然地站起身来。
她向身侧木柜的隔板处所置的木盒一指。
“她死前曾手书信笺,哀家就放在了这里面,你一看便知。你放心,哀家知道你武艺了得,必逃不出你的刀刃。”
其实哪怕那木盒中确是空的,赫连昱也会前去打开。
至少,那仍是一种希望。
希望这世间仍残留有她的东西。
新君
赫连昱将她松开,径直向那木盒走去。
手中刀刃摔落在地,他小心翼翼地将木盒打开。
霎时间,木盒中有箭矢向他射出,直中他的胸口!
李太后凛笑:“昱儿,此箭已浸了毒,七步之内,若无解药,你便会毒发。那江王妃还真是有些手段,竟叫你疏忽至此。”
然而,赫连昱恍若未闻,疾步向她走来,手中死死掐住她的脖颈。
“生如何,死亦如何。我本就没打算独活。”
行露忙跪下扯着赫连昱的衣摆:“殿下,求您了,不要这样。您放过太后吧……”
李太后虽气息不继,却仍是竭力看向行露。
“莫……莫求他……”
行露忽拾起那地上的匕首,从赫连昱身后狠狠刺向他。
然后刀刃刺入血肉中,一次又一次,却好像扎在了树干上一样,徒有汁液流出,却无丝毫枝干摇摆的动作。
正当李太后即将气绝之际,有弹珠自窗外弹向赫连昱紧攥着李太后脖颈的手,使他不由将手松解开。
李太后身无气力支撑,骤然摔倒在地,行露赶忙接她在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