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息间,有几名身披甲胄的人持刀将李太后围护在内。
紧接着,身披盔甲的雍王领兵涌入狭窄的佛室。
雍王已将李太后扶起,关切道:“母后,您可还好?”
李太后呛咳起身,向雍王身后跟着的兵士看去。
这不对!
她原本安排好的人分明应当是宫中的禁军,可雍王所带领的分明是戍卫都城安危的京兆府兵!
原本今夜皇帝驾崩,她知宫中必会有变故,一早便交代了禁军的统领,一旦听闻皇帝驾崩的消息,尽快带兵来见她。
方才她与赫连昱拖延那许多时间,除却是想诓骗他中那盒中的毒箭,但更重要的,是她在等禁军统领前来救她。
她眸中晦暗不已。
如今来的,怎么会是雍王!?
赫连昱已被雍王的人所擒拿住,他身中毒箭,又被行露从身后结结实实捅了几刀,双目狠戾地瞪向被救下的李太后。
尽管身上疼痛似有野兽撕啃,又似万虫钻骨挠心,令他疼得想要昏倒过去。
可他仍紧咬着牙,拼尽身上气力反抗着擒拿住他的几名兵士。
雍王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道:“二哥,莫再反抗了。”
他又旋即转身,手持长剑拱手叩请。
“母后,如今皇兄猝然崩逝,江王竟趁机作乱,图谋帝位。还请您随儿臣一起迎立皇兄长子赫连稷为帝,以稳天下。”
李太后被行露搀扶着向他走近,一向沉着的脸上骤起峰峦。
“皇长子年幼,如何为帝?”
雍王眉目间尽是胜券在握的桀骜。
“儿臣愿做摄政王,辅佐新帝左右。”
李太后指着他,胸腔中蹿涌上来的气息令她再度呛咳连连。
“你这是谋反!”
雍王勾唇浅笑。
“自古君主崩逝,若无太子,合该由长子继承。且,儿臣率兵救驾,是为功臣。”
他起身俯视李太后,眸中虽笑,却尽染霜冷。
“若非儿臣,不知今夜您可还能见到明日的太阳?”
他复将长剑拔出举在李太后面前,刀光冷冽映出李太后的满脸惧怖之色。
“请母后为天下计,在传位诏书上加盖玺印,随儿臣一并于长生殿迎立新君!”
……
一夜之间,朔风凛凛,都城内外均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积雪。
当都城百姓将门推开,可以看到,有身披坚甲、手持利刃的兵士整齐肃立在外,无言冷面,好像索命阴差。
而各大王公贵族的府邸外、以及雾维和亲团所居住的驿馆周围,更是有重重兵甲所把守。
众人齐齐向东北方向的承天门看去,可见门楼上站着一名四岁幼童。
他穿着极不合体的宽大衮服,袖口长长的被卷堆在腕上。袍角更是拖拽在地,只能由身后的宫人为之敛掖。
而头上那厚重的冕冠更是几近将他压倒在地。
他脚踩的城楼下,身着官服的群臣山呼万岁,一时间声音似山海般向他倾轧而来。
而他虽听不到这齐声的朝拜,但却仍旧被目光中朝他拜倒的人群所吓得哭泣起来。
他出生以来,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人。在他眼中,这些人似洪水,似猛兽!
然而,新君的哭泣并没有影响他成为这个国家名义上的裁决者,反而引得一波又一波的臣子前来叩拜。
……
诏狱内,赫连昱满身血污躺在一张冰冷的石床上。
他的手中握着那只岁檀模样的象牙人像,紧紧地贴在心口。
昨夜,他该直接用利刃杀了太后的。
可是如今,他连起身的气力都没有了。
他想,就这样死去,在黄泉路上与小檀相伴也是好的。
可他不甘心,不甘心李太后仍茍活在世上。他还要亲自提着她的头颅去泉下见小檀。
他神智衰微之际,有头戴帷帽的白衣女子向他走来,坐在他身侧。
“南疆素有神药,可活死人,肉白骨。本宫手中正有南疆旧友所赠的此番神药。江王何不一试?”
说话间,女子将帏帽的面纱拨开,露出她的面容。尔后,从袖中取出一只瓷白瓶子放在赫连昱手中。
“将此药每隔九日送与她服下,九九八十一日后,你便能得偿所愿。”
女子一顿,“哦对了,这瓶子里的,只是一回的用量。”
赫连昱声音微弱,吃力地撑起身看她:“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拨乱反正。”
女子起身,又侧首看他一眼,“你所中的箭上没毒。本宫会送你出去。”
……
几日后,大虞西北跃金郡的一处农庄内,几名穿着厚厚棉袍的奴仆正搓着手在院子里交谈着。
“听说前不久,都城里头先是死了个王妃,又死了皇帝。”
“说是皇帝死那天,那雾维的公主正跟梁王举行婚仪呢。这一下红的就成了白的,还真是那穷书生们常感慨的,天命无常嘞。”
“诶呀,可不说呢。听说如今坐在龙椅上的还是个四岁小娃娃呢,连话都说不出一句嘞。”
“呀,那那么小个娃娃,能管得了咱们大虞吗?”
“嗨呀,那小皇帝不是还有个亲娘跟亲叔叔么?皇帝他妈,原先是先皇的贵妃,犯了点儿事儿给关到冷宫里,一直没给放出来。
“这回先皇一死,她就名正言顺成了太后了。然后呢,这小皇帝他五叔因着能力强,也被尊为摄政王了。”
“咋是那五王爷?不是说都城里还有啥梁王、江王的?不都比他年纪大,也挺有德行么?”
“你没听说啊?”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