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
皇甫嵩、朱儁不约而同赶来丞相府，欠身拱手行礼。
“二位将军，且随我来。”
袁隗则是顾不上这些虚礼，摆了摆手，随即将二人引至悬着羊皮地图的木架前：“夤夜唤二位前来议政，只因有败报传来，而且情况极其危机。”
“哦？”
皇甫嵩皱了皱眉，不由诧异，试探性问道：“可是冀州方向的败报？”
袁隗简单嗯了一声，对于战况，他没有丝毫遮掩，直接和盘托出：“冀州牧袁绍战死在卢奴，数万大军三日内，被王昊全部消灭。”
“啊？”
顿时，朱儁一愣！
皇甫嵩更是一个愣怔！
二人不自禁瞪大了眼睛，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朱儁更是难耐心中的讶异，下意识开口询问：“不是说冀州足足有六万雄兵吗？怎么可能只过了三日，便被王昊消灭？”
“何况！”
言至于此，朱儁补充言道：“还有雁门郡的冯宿从侧翼进攻，两军合计至少七、八万人，那王昊即便再怎么善战，也不可能三日内拿下卢奴城啊！”
即便是将门之后的皇甫嵩，也不由地为之愣怔：“王昊帐下的幽州军实力的确强横，不仅装备精良，而且训练有素，身经百战。”
“可是......”
话锋一转，皇甫嵩依旧难掩心中的好奇：“袁使君据城而守，占尽地利、兵力优势，即便最终难以获胜，也不应该在三日内，便被王昊攻破吧？”
“这......”
实际上，连袁隗自己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但这种事情，宁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袁隗也只能相信：“此役具体如何打的，老朽暂且不太清楚，但兹事体大，不可置若罔闻，必须尽快拿出对策。”
皇甫嵩、朱儁尽皆是三军统帅，对于当前的战局非常了解，更明白袁隗的急迫，因此便也没有反驳，而是将目光落在羊皮地图上，开始分析战况。
朱儁率先言道：“若当真如丞相所言，只怕要不了多久，王昊便会率领精兵，杀奔邺城，大半个冀州都会落入此人之手。”
“没错！”
袁隗肯定地点点头，同样早有预料：“但最为重要的是，冀州沦陷，并州必定难以独活，一个小小的冯宿，怕是拦不住王昊的兵马。”
“据可靠情报，驻守涞源县的乃是王昊帐下大将张郃，此人极其擅长统兵，论治军能力，绝对不亚于令侄皇甫郦。”
“说到皇甫郦......”
袁隗扭头瞥向皇甫嵩，长舒口气，轻声询问：“义真，你可否亲笔手书一封，让令侄弃暗投明，回归朝廷，袁某保证，朝廷绝对不会亏待他。”
“这......”
皇甫嵩顿了顿，犹疑片刻：“在下倒是可以手书一封，不过坚寿会不会弃暗投明，却是未必，我皇甫嵩是他叔父，不是他的父亲。”
袁隗飞快点头：“当然！义真能够手书一封即可，选择权在令侄手上，老朽此意也是不想让你们叔侄在战场相遇，杀个你死我活。”
皇甫嵩颔首：“嗯，在下明白丞相的良苦用心。”
袁隗捏着颌下一缕胡须：“再者，皇甫郦若是能归顺朝廷，那么王昊便失去了一大助益，这一点更有利于朝廷。”
朱儁则是附和道：“丞相，不管皇甫郦会不会归顺朝廷，只要义真一封书信送往冀州，料想那王昊也不敢再轻易用皇甫郦。”
“义真！”
朱儁朗声道：“此计对于我等而言，有百益而无一害，你当速速执行。”
皇甫嵩何尝不明白此计的可怕，对于王昊而言，这根本就是一条死路。
不过......
即便如此，皇甫嵩也不会轻易下结论，王昊一定会上当受骗：“这封信，我皇甫嵩义不容辞，不过丞相切莫小觑王昊，此人心胸宽广，绝非多疑之人。”
“至于坚寿......”
皇甫嵩捏着颌下一缕山羊胡：“他若真心效忠王昊，如此雕虫小技，我料想他必有方法化解，这封书信一旦送出去，反倒会令他们主臣更加信任。”
袁隗吐口气，深知这种情况的确存在，但只要有一丝机会，现在的他全都不会放过，必须要努力试一试：
“不管怎样，还是要试一试的。”
“既如此，在下今夜回去便亲笔一封给坚寿。”
皇甫嵩倒也没有推辞，揖了一揖，轻声回应。
“嗯。”
袁隗点点头，对此极其满意：“咱们言归正传，冯宿此人未必会是张郃的对手，即便现在没有败报传来，估摸着要不了多久，也会落败。”
“最悲观的情况便是，冀州为王昊快速占领，并州为其部将张郃占领，如此一来，黄河以北王昊独占三州，没人能与之抗衡。”
朱儁皱着眉，盯着羊皮地图：“若当真如此，我等便只能在兖州、司隶、青州一带布防，否则一旦被王昊突破，他们的铁骑必将踏平整个中原。”
“没错！”
袁隗深以为然地道：“这也正是我担心的。”
朱儁明白袁隗的话外弦音，当即表示道：“想要战胜王昊，我军必须要有足够的统帅，分多路防守、进攻，否则旦有一路被破，必败无疑。”
“不过......”
话锋一转，朱儁瞥了眼皇甫嵩，转而面对袁隗：“如今朝廷能用的将领只有末将、皇甫将军，如何再来别人统帅兵马？”
袁隗在内政、谋略上是一把好手，可论带兵打仗，却是不然，他皱着眉，叹口气：“我意派徐州刺史陶谦引兵进入青州，而由二位将军率领兵马，分别入驻并州、兖州。”
“不知二位将军，意下如何？”
“陶谦？”
皇甫嵩捏着颌下一缕胡须：“他今年应该年过花甲了吧？”
袁隗点点头：“嗯，没错，不过身子还算硬朗，若朝廷有诏令，应该能上战场。”
皇甫嵩沉吟片刻：“丞相，在下可以推荐一人，辅佐陶使君，以防万一。”
“哦？”
袁隗试探性问道：“不知义真，举荐何人？”
皇甫嵩轻声道：“此前吾之部将傅燮，此人精通兵法，腹有良谋，可堪大任。”
“傅燮？”
袁隗皱了皱眉：“此人似乎有些印象。”
皇甫嵩道：“当初在雒阳时，此人在朝堂上大放厥词，引得一时轰动。”
“哦~~~”
袁隗恍然大悟：“原来是他呀，的确是个不错的人选，义真放心，老朽会仔细考虑的。”
皇甫嵩嗯了一声：“只是为陶使君副将而已，若陶使君可统帅兵马，傅燮当为大将，若陶使君身体欠佳，则可暂代统帅，以防万一。”
袁隗是个权利心思极重的人，他是容不得别人质疑自己举荐之人的，皇甫嵩若是否定了陶谦，反而会引起袁隗的不满，因此刻意强调只是备选。
“老朽明白义真之心。”
袁隗摸着齿彘，颔首点头，当即决定道：“明日一早，便让傅燮赶往徐州，协助陶使君用兵，尽快赶往青州驻扎。”
“至于你们二位......”
袁隗扭头瞥向二人，试探性问道：“不知可有何想法？”
皇甫嵩欠身拱手：“在下听从丞相安排。”
朱儁拱手：“在下亦然。”
“好。”
袁隗虽然不懂军事，但也明白当前的局势，以及二人在黄巾中的战功。
因此，他迅速做出决定，朗声道：“既如此，那便由朱将军引兵赶往司隶，由皇甫将军引兵赶往兖州，你们二人持节出征，有临机独断之权。”
皇甫嵩、朱儁齐声回应：“诺！”
袁隗吐口气，极其郑重地向他们行了一礼：“二位将军，朝廷安危便系于你二人之手，老朽代替天子，拜托你们了。”
皇甫嵩、朱儁互视一眼，拱手抱拳：“我等必竭尽全力，不负丞相及陛下厚望。”
袁隗满意地点点头：“好！既如此，二位将军明日便出征，至于粮草问题，老朽已经命人在筹备中，你们二人尽管放手去战。”
能够给予二人绝对的军权，是袁隗最大的权限，也是他信任二人的表现。
*****
冀州。
王昊大营。
层层叠叠的军帐中，一座青色的巨幕耸立，外面插着各级将校的军旗，更有披坚执锐的士卒严阵以待，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没错。
这里便是王昊的中军大帐。
此刻，王昊正负手立在沙盘前，盯着上面犬牙交错的势力，脑海中思考着袁隗接下来会有怎样的应对措施。
“主公。”
不知何时，程昱从帐外走来。
“回来了。”
王昊轻描淡写地道。
“嗯。”
程昱点了点头：“事情已经在推进中，友若派来的官员也已经进入中山、河间，他们的速度比咱们预期中还要快些。”
“甚好。”
对于荀谌的内政能力，王昊颇为满意：“有友若在，咱们可以高枕无忧了。”
程昱面上浮出一抹淡笑：“是阿，他已经派贺工组织队伍，准备以最快的速度疏通河道，保证我军的粮道安全。”
“还有一些年轻的官员，也已经进入冀州各县任职，以最快的速度恢复行政能力，好消除袁绍制造的困难。”
王昊原本以为袁绍只是销毁了卢奴的案牍，可没想到，经过简单的盘点后，才发现各县的重要官员已经全部撤离，中山国各县几乎处于停摆状态。
若是袁绍获得最终的胜利，那么官员能够以最快的速度恢复，不会影响各县的运行，可若是最终落败，对于获胜者而言，便是一个巨大的障碍。
显然。
袁绍得逞了。
若非王昊此前从雒阳带回来许多年轻官员，单凭中山国的官员空缺，短时间内还真不一定能够恢复行政职能。
“不过......”
程昱皱了皱眉，轻叹口气：“若是河间国、渤海郡等地尽皆如中山国这般状况，咱们接下来的进攻速度，必然要受到制约。”
王昊倒是浑不在意：“我原本也没准备冒进，就这样稳扎稳打吧，把战线拉得太长，对于咱们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
“这倒也是。”
程昱顿了顿，颔首言道。
“现在就看袁隗准备如何应对了。”
王昊怀抱双拳，紧盯着沙盘，试探性猜测道：“据说袁隗把皇甫嵩请回来了，若是由他挂帅亲征我军，必定会是一场硬仗。”
程昱的身子一顿：“主公，那坚寿......”
不等程昱把话说完，便被王昊摆手打断：“坚寿自从凉州时，便跟随我，至今已有数年之久，他是怎样的人，我王昊心里清楚。”
可程昱依旧坚持道：“主公尝言：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若是坚寿只是一军之将，还自罢了，可他现在统帅三军，位置极其关键。”
“豫州那便若当真派出了皇甫嵩统帅，他们同室之间，又岂能操戈相向？坚寿毕竟是皇甫嵩的侄儿，主公不可不防啊！”
不得不承认。
程昱说得非常有道理。
皇甫郦的位置的确比较重要，绝对不能出任何纰漏，否则必将连累三军。
王昊思忖了良久，终于还是言道：“仲德言之有理，不过还是再等等，如果确定豫州方向会派出皇甫嵩统帅，咱们再做定夺不迟。”
实际上，程昱同样不愿意相信皇甫郦会叛变，但双方关系摆在那里，身为王昊的谋士，这是他必须要尽到的职责：
“既然主公已有计较，属下自当遵从。”
“哦对了。”
王昊扭头瞥向程昱，试探性询问道：“最近可发现了袁绍在其余郡县安插的兵马否？”
程昱摇了摇头，遗憾地道：“暂时还没有，不过主公放心，我军暂行稳扎稳打之策，只要袁绍真的留了后手，咱们一定可以找到。”
“嗯。”
王昊简单回应一声，轻声道：“此事便交给你与友若了，切记，旦有异常状况，切勿打草惊蛇，提前上报，再做定夺。”
“能让袁绍留下当杀手锏的队伍，绝对没那么简单，咱们必须要小心谨慎，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程昱当即承诺道：“主公放心，属下一定会将这支小队揪出来，绝不会害了主公的大计。”
王昊颔首：“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