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城城头。
迎风招展的大纛旗下,曹操傲然而立,遥望着城外败退的幽州军,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大将曹仁急匆匆赶过来,兴奋地呼喊道:“主公,我军赢了,打败了不可一世的幽州军,而且仅仅只用了半个时辰。”
“哈哈!”
言至于此,曹仁仰天哈哈一声,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依我之见,那幽州军也没什么了不起,还不是照样被咱们打趴下了?”
“闭嘴!”
然而,曹操却没有丝毫振奋,反而直接怼了回去:“你难道没有看出来,此次进攻,卢植只为试探虚实而已,根本没有出全力?”
“可即便如此,我军依旧打足足半个时辰,才杀败幽州军,真不知你有何面目,在这里大放厥词,尽言幽州军实力不济!”
曹仁顿时懵了,俩眼珠子里写满了愣怔:“主公,末将......末将......”
曹操怒气冲冲地瞪着对方,声音不带有丝毫温度地道:“卢植及时止损,没有强行攻城,此乃智者所为,咱们接下来必将面临更大的挑战。”
“子孝!”
曹操吐口气,长叹口气道:“你迟早要独领一军,切记凡事不可只看表面,身为主将,时刻要保持绝对的冷静,才可能立于不败之地。”
曹仁赶忙拱手抱拳,态度极其恳切:“主公放心,末将谨记教诲。”
曹操嗯的一声,点了点头,随即吩咐道:“速速派人打扫战场,将幽州军遗落的箭矢,全部收回来,这种箭矢杀伤力远胜于我军。”
“我倒要瞧瞧,幽州军的箭矢能否破得了他们的重甲!”
“诺。”
“哦对了。”
正当曹操准备转身离开时,忽然想起了些许事情,指了指头顶的王八壳子:“防御工事务必要抓紧时间加固,把能用的材料全部用上。”
曹仁深知防御工事的重要性,铿锵应命道:“诺,主公放心,末将亲自监工,保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防御工事加固完毕。”
“嗯。”
曹操长舒口气,丢下一句话,转身下城而去:“这里便交给你了。”
曹仁颔首:“诺。”
待曹操离开后,曹仁立刻下令:“速速传令下去,打扫战场,继续加固防御工事。”
传令兵铿锵应命:“诺。”
下一秒。
咚!咚!咚!
战鼓声再次响起,只不过这次的节奏明显要舒缓许多,城中原本隐匿的士卒、民夫,也缓缓出现在街道上,继续做着此前没有完成的任务。
吱呀—!
城门缓缓展开。
一支打扫战场的小队快速出城,搬运尸体的搬运尸体,捡遗落兵器、箭矢的捡遗落兵器、箭矢,各小队分工明确,工作效率极高。
“唉,可惜没有遗落复合弓,听说这种兵器的有效射程达到了一百五十步,真想亲自试试。”
“是啊,此次若不是因为有防御工事,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呐。”
“咱家主公的防御工事,可是起到大作用了。”
“谁说不是呢。”
“......”
*****
兖州,东郡。
皇甫嵩大营。
中军大帐。
“哈哈!”
手捧战报的皇甫嵩仰天哈哈一声,兴奋地不住点头:“好啊!真是太好了!甄城传来捷报,卢植的首次进攻被成功击退。”
就这样一句话,顿时令整个大帐兴奋起来,众文武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好一个曹操,没想到他竟然击败了卢植?了不起啊!”
“是啊,卢植身经百战,当年征讨黄巾,可谓是所向披靡,没想到却败在了曹操手上。”
“我承认此前低估了曹操的实力,甄城交给他来防守,的确令人心安。”
“若是曹操能将卢植彻底阻拦在甄城,咱们未必不能扭转当前败局。”
“现在就看那王昊准备如何渡河,与我军决一死战了。”
“放心!兵法云:半渡而击!王昊若敢来,末将保证教他有来无回,有死无生!”
“......”
彷佛是在一瞬间,全军上下的士气,伴随着这封捷报的送达,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虽然,曹操只是击溃了幽州军一次小小的进攻,但对于他们低迷已久的士气,绝对称得上是一剂强心针。
连一个小小的曹操,都能击退卢植的进攻,他们率领的可是朝廷最精锐的兵马,而且据险以守,何愁不能战败猖狂已久的王昊!
没问题!
绝对没问题!
望着眼前自信满满的文臣武将,皇甫嵩内心稍安,以这样的姿态面对王昊接下来的进攻,才更加有把握:
“来吧!”
皇甫嵩忽然起身,把手一招:“咱们来商量一下对敌策略,争取也打个漂亮的阻击战,好汇报给朝廷,为诸位请功。”
“诺!”
众文臣武将齐声应命。
旋即。
纷纷转向一旁的沙盘,盯着上面犬牙交错的势力。
皇甫嵩深吸口气,朗声言道:“按照目前探查到的情报,王昊已经打造了数百铁索连舟,甚至还运抵大量的精铁盾牌。”
“毫无疑问,对方一定是想......”
“不知诸位有何应对策略?”
“将军,末将以为......”
“......”
正当众文臣武将推演战局,商讨应对策略时。
忽然。
帐外响起悠悠一声传报。
皇甫嵩抬眸望向军帐。
但见......
帘帐起,一个士卒急匆匆闯入大帐,神色略显慌张,遇着皇甫嵩,他只是匆匆行个礼,便忙不迭开口道:
“将军,大事不好了。”
“切记着急。”
皇甫嵩大手一挥,极其平静地道:“不管发生了何事,直言即可。”
士卒缓口气,这才接着道:“河对岸有动静了,王昊的兵马正在登船,他们极有可能要在此刻,对我军发起强攻。”
“啊?”
皇甫嵩顿时一愣,眸中写满了诧异。
他原本以为,王昊一定会发起突袭,尤其是在凌晨时最佳,但不曾想,竟是在大白天时,全军士卒最清醒的时候,发起进攻。
“你说什么?王昊的队伍正在登船?”
“没错。”
士卒极其肯定地点点头:“正是如此。”
皇甫嵩不敢犹豫,赶忙招呼道:“快!擂鼓示警,全军进入战备状态。”
士卒拱手抱拳:“诺。”
旋即。
豁然转身,离开大帐。
不多时,咚咚咚的战鼓声乍然响起。
皇甫嵩立刻披上战甲,配好宝剑,带着文臣武将,便出了中军,直奔前线战场而去。
登上楼橹,皇甫嵩极目瞭望河对岸,乌泱泱的兵马正在有序登陆铁索连舟,前排的铁索连舟外围已经竖起一面面精铁盾牌,将后方包裹得极其严密。
而在次后方的战舰之上,手持复合弓的士卒更是严阵以待,他们每个士卒都带着至少两个箭囊,俨然是要在弓弩上,压制对手而准备。
再往后的铁索连舟显得愈加巨大,约莫是由数十艘战舰组成,幽州军引以为傲的白马义从正在徐徐登船,曜日的照射下,他们像是一尊尊金甲战神,颇具威压。
当白马义从登船以后,又从渡口中驶出二十艘楼船战舰,它们依次排开在河面上,甲板上那巨大的三弓床弩,便是皇甫嵩本人见了,也不由地为之颤抖。
那是一种来自心灵深处的恐惧!
身经百战的皇甫嵩自然清楚床弩的恐怖威力,而由三个弓组成的床弩,在威力及射程上只怕要远胜于自己的床弩。
换言之,幽州军的复合弓可以压制自己的弓箭,床弩同样可以压制,渡河战役中最重要的一点便是中远距离的压制。
可谁能想到......
幽州军至少在硬件装备上,已经远远超过了自己,可谓是全方位的碾压。
仅仅只是一眼,皇甫嵩便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他的脑海中甚至已经开始思考应对之策,如何才能在压制状态下,抵御幽州军的登陆作战。
眼前一幕,同样令文臣武将为之惊诧,纷纷指着河面,七嘴八舌地议论:
“王昊的铁索连舟布阵竟如此严密,我军此前的战术只怕有些行不通。”
“虽然我军布置了一些床弩,但对手的床弩似乎比我军更强。”
“难不成,那个床弩才是王昊登陆作战的大杀器?”
“这小子果然早有准备,实在是卑鄙之极。”
“恁娘的!这仗该怎么打?”
“怪不得敢如此明目张胆!”
“......”
河对岸。
王昊登上正中的楼船战舰。
战舰三层的甲板上,王昊站在女墙前,遥望着河对岸密密麻麻且严阵以待的士卒,面上浮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皇甫嵩不愧是皇甫嵩,反应果真够快的。”
“坚寿。”
王昊扭头瞥向身旁的主将,轻声道:“该准备的,我已经全部为你准备好了,接下来便要看你指挥全军,杀向对岸,击溃豫州军。”
皇甫郦欠身拱手,铿锵应命:“主公放心,交给末将即可。”
王昊颔首点头:“嗯,既如此,快上去吧。”
“诺!”
皇甫郦答应一声。
旋即。
他豁然转身,朝着战舰顶部的指挥位缓缓走去。
望着皇甫郦离开的背影,王昊冲身旁的荀攸绽出一抹淡笑:“公达,大战一触即发,你觉得此战会如何发展?”
荀攸捏着颌下一缕胡须,回头望向对岸的布阵,轻声言道:“单从双方的布阵上来判断,可谓深谙兵法之道,坚寿毕竟年轻,或许不如皇甫嵩老练。”
“不过......”
话锋一转,荀攸当即补充道:“我军自有我军的优势,复合弓、三弓床弩的威力巨大,在射程上远胜于豫州军,可以先手压制。”
“而水战的关键,便在于先手的压制,在双方指挥能力相差不多的情况下,兵器上的优势便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至于对手兵力、战舰上的灵活性,对于我铁索连舟战法而言,虽有一定的影响,但却难以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是以!”
言至于此,荀攸极其郑重地道:“属下以为,此一战皇甫将军必可大获全胜,我军必定能够登陆成功,一举将豫州军防线击溃。”
王昊饶有兴致地望向河对岸,面上浮出一抹淡笑:“如此说来,这一战必定可以令你我大开眼界,接下来,咱们还是好好欣赏吧。”
荀攸淡笑:“理当如此。”
咚!咚!咚!
咚咚—!
下一个瞬间,气势磅礴的战鼓声响起,随即各舰队的令旗在空中挥舞起来,狂热地回应着指挥舰上的皇甫郦,成百上千艘战舰徐徐脱离渡口,朝着对岸驶了过去。
不出意外,对岸的皇甫嵩同样下达的命令,数千艘战舰密密麻麻,好似繁星点缀在河面一般,伴随着昂扬的战鼓声,缓缓驶来。
王昊遥望着对面的战舰群,长舒口气道:“公达果然智计无双,皇甫嵩的确是在利用兵力上的优势,以疏阵的方向,将战线缓缓展开。”
在正式开战之前,王昊、荀攸等人进行过仔细的战术推演,在此期间,荀攸便以皇甫嵩的视角,模拟了他可能采取的战术战法。
不得不承认。
荀攸乃是真正的战术大师,对于战术的分析,绝对不次于皇甫郦,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王昊而言,二者唯一的区别,便是荀攸擅长战术分析、推演,而皇甫郦则擅长实际指挥,随机应变,将理论变成实际。
荀攸面上浮出一抹淡笑,抬手指向河面:“主公快瞧,皇甫嵩中部的战舰速度变慢了,左右两翼的战舰已经延伸,他们果然要采取雁行加火攻的方式。”
“还好......”
荀攸暗自庆幸:“主公花费了大量时间,将战舰以铁箍包裹,令其水火不侵,否则此战我军的损失必将比想象中更加严峻。”
熟知赤壁之战的王昊,岂能不提防敌军的火攻:“雕虫小技,何足挂齿!皇甫嵩既然敢这般行事,我军接着便是了。”
荀攸捏着颌下一缕山羊胡,欣然道:“看来兵力、战舰灵活性上的优势,要不了多久,便要荡然无存了,属下还真想瞧瞧皇甫嵩会是何种表情?”
“哈哈!”
王昊仰天哈哈一声,猜测道:“想来应该会吃惊吧,毕竟这一招,会令他的战术安排,彻底失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