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州,汝南。
丞相府。
袁隗负手立在悬着地图的木架前,盯着上面犬牙交错的势力,绽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文稷果然不负厚望,已经赶往琅琊驻扎。”
“凭他的本事,守住徐州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毕竟那公孙康兵力不多,而且没有大型攻城器械随军,只要稍加提防,必可保无虞。”
随即,袁隗便将目光转向了兖州、司隶这条防线:“只要皇甫嵩能够守住这条防线,朝廷便有时间恢复实力。”
豫州、徐州、兖州、南阳等地,乃是真正的中原富庶之地,袁隗内心极其笃定,只要给他一定的时间,必可恢复实力,甚至超越现在的幽州。
“叔父可以放心。”
一旁袁基揖了一揖,满心欢喜道:“皇甫嵩乃是将门之后,如今又占据绝对的地利优势,王昊之所以长久不敢进攻,恐怕也正是因为如此。”
“只要我军能够稳定东部战场,皇甫嵩便可以放开手脚,与王昊正大光明的对峙,那王昊即便再怎么善战,也绝非皇甫嵩的对手。”
“嗯。”
在袁隗心里,也的确如此。
他捏着颌下一缕山羊胡,面上流露出久违的笑容:“对于皇甫嵩的实力,我还是颇有信心的,只是甄城的曹操,未必会是卢植的对手。”
袁基当即补充道:“叔父或许还不知,曹操已经击败了卢植的进攻。”
袁隗不由讶异:“哦?曹操竟然击败了卢植?”
“嗯。”
袁基肯定地点点头:“据说他在甄城修筑了防御工事,将城中的擂石滚木全部用光了,甚至还拆了好多民房,行事作风虽然引起许多人的不满,但效果的确不错。”
“原来如此。”
袁隗老脸上再次浮现出一抹淡笑:“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曹操此人倒是颇有魄力,他若是真能拦住卢植,自当提拔,以堪大用。”
袁基笑笑:“叔父唯才是举,朝廷必可蒸蒸日上!小侄相信,如今窘迫之局,或许持续不了太久,便会烟消云散。”
“但愿如此吧。”
袁隗内心欣喜,面上却依旧保持镇定。
现在是新朝最关键的时刻,只要能扛得下来,对于汝南袁氏而言,必将再次迎来腾飞,为此他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甚至拼上这条老命。
袁基信心满满:“一定如此。”
“报—!”
话音刚落,殿外忽然响起一声疾促的传报。
袁隗、袁基下意识扭头望去。
但见......
一个士卒急匆匆闯入大殿,神色极其慌张,遇着袁隗,甚至忘记了行礼,便抬手指向殿外:
“丞相,祸事了!”
“发生了何事?直言即可,莫要吞吞吐吐。”
袁隗的脸色刷一下变了,此前面上流露出的悦色,顷刻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愤怒,一种发乎于心底深处的愤怒。
“是东郡!”
士卒大喘口气,当即脱口而出:“王昊强行渡河,发起猛攻,不过一个时辰,便将皇甫嵩的兵马击溃,目前皇甫嵩引兵暂退至官渡。”
轰隆—!
仿佛晴空一道霹雳。
直将袁隗、袁基二人雷了个外焦里嫩。
二人露出骇然的神色,似乎怎么也不敢相信,凭皇甫嵩的能耐,竟然挡不住王昊一个时辰的激烈猛攻,这完全颠覆了他们对皇甫嵩的认知。
要知道,皇甫嵩可是北地皇甫氏出身,乃是大汉真正的将门世家,精通兵法,腹有良谋,当年黄巾起义时,更是接连攻破了豫州、兖州、冀州的黄巾。
这样的人统帅数万精兵,竟然挡不住王昊一个时辰的猛烈进攻?
靠!
开什么国家玩笑?
丞相袁隗更是下意识地大手一挥,毫不犹豫地怼了回去:“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皇甫嵩帐下数万兵马,即便是数万头猪,王昊也得砍上半个月,怎么可能在一个时辰内落败?”
“尔等情报是如何做的?”
袁隗嗞着钢牙,苍老的面容上满是填满愤怒的沟痕,那双干涸的双眸中,似乎也有一团火焰在汹汹燃烧。
“丞......丞相......”
下方的士卒吓得脸都绿了,身子不受控制般的颤抖起来。
但饶是如此,他还是硬着头皮,肯定地点了点头,再次言道:“是......是真的,王昊他......他的战舰上配备大量的床弩......”
“即便有床弩又如何?”
袁基皱着眉,冷声询问:“难不成,皇甫将军没有床弩?”
士卒立刻解释道:“不一样的!王昊的三弓床弩不一样,威力非常大,一箭便能射穿船体,而且射程足足有一千五百步远。”
“皇甫将军的军阵在三弓床弩面前,根本就没有起到任何作用,顷刻间便被扰乱,河岸上提前布置的床弩塔,更是被其纷纷击倒。”
“所以......”
士卒喉头滚动,强咽了口口水:“皇甫将军实在是没办法与之抗衡,为了保全朝廷的有生力量,这才选择退守官渡,做最终的抵抗。”
“啊,这......”
袁基简直不敢相信,事情竟然是这般模样。
“该死的王昊!”
袁隗更是气得咬牙切齿,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他这些年到底发明了多少神兵利器,一个复合弓便可横扫鲜卑突骑,如今又来一个三弓床弩!”
“恁娘的!”
即便是素来温文尔雅的袁隗,此刻也忍不住爆了粗口:“我与王昊此獠,势不两立!!!”
袁基赶忙劝谏:“叔父,您要冷静一点。”
袁隗这才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
思忖良久。
袁隗摆了摆手,招呼道:“士纪,务必要严守军情,切不可影响到朝局稳定,否则后果必定不堪设想。”
“叔父放心。”
袁基保证道:“小侄保证不会让朝臣知道前线败北的事情,现在的关键,是如何扭转战局,朝廷太需要一场胜利,来稳定军心了。”
袁隗何尝不知这一点,他本以为稳定军心的时刻已经来临,没想到惊天大瓜砸下来,竟是这般恐怖,杀人诛心:
“官渡!”
袁隗嘀咕了一声,赶忙走到悬着地图的木架前,仔细寻觅。
一旁袁基也赶忙上前寻找:“叔父,官渡在这里,倒是一个不错的防线,但这是最后一条防线了,若是告破,朝廷危矣。”
袁隗深吸口气,咬着钢牙,狞声道:“你再从朝中挑选一些年轻官员,让他们率领兵马,支援皇甫嵩。”
“诺!”
袁基揖了一揖:“叔父放心,此事交给小侄即可。”
袁隗当即返回上首主座,操起一旁的毛笔:“我要给皇甫嵩写一封亲笔信,朝廷安危全系于其一人之手,官渡防线绝对不能再破!”
*****
关中,长安。
马腾拿着手中的信笺,眼珠子上下一翻滚,旋即长舒了口气,面上浮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此时此刻,他脑海中浮现出一张熟悉的面庞,面如冠玉,唇若涂脂,目若朗星,天生自带一股凛然气势,乃是一个天生的王者。
“父亲,您这是怎么了?”
正当马腾回忆起往事时,一个声音自下方响起。
是马超。
自己的儿子。
马腾这才收起信笺,捏着颌下短髯,笑了笑:“没什么,一个好友的信笺,让父亲想起了当年在凉州的一些事情。”
“当年若不是此人提携,父亲绝不会有今日的成就。”
“哦?”
马超不由好奇,但与此同时,脑海中同样闪出一个名字:“父亲,莫不是您经常念叨的王昊?据说他现在正与袁隗开战。”
“没错。”
马腾肯定地点点头:“正是他!”
马超惊诧:“还真是他呀,那不知王将军此番来信,可有何事?”
马腾走向悬着羊皮地图的木架前,仔细观察着地形,随口言道:“他希望父亲能够出兵南阳,助他一臂之力,平定豫州朝廷。”
“出兵南阳?”
马超不由地眼神骤亮。
他虽然年纪不大,但也算是身经百战,自然清楚此计对于豫州朝廷的威胁,是何等巨大,一旦实施成功,必将令其首尾不能相顾。
“没错。”
马腾肯定地点点头,双眼依旧没有离开武关道半步:“此计的确堪称妙计,但武关道太过崎岖难行,而且狭长,容易引起对手的注意。”
“最为重要的是......”
言至于此,马腾下意识皱起眉头:“我军尽皆是骑兵,走武关道不利于骑兵飞驰,一旦遭遇埋伏,损失必定极其惨重。”
“父亲。”
然而,下一秒马超却是横出一步:“儿以为不然。”
马腾哦的一声,转过身来,好奇询问道:“莫不成,你有何高见?”
马超一直心念着王昊,听到王昊邀请他们出战,内心便愈加期待:“如今的豫州朝廷,哪里还派得出多少兵马?”
“儿料定即便武关有兵防守,必定不会朝廷三、五千人,这些兵力或许可以守得住武关,但在武关道上伏兵?”
“哼!”
马超不屑一顾:“他们绝对没有那个胆量。”
马腾仔细想想,倒也不无道理。
他显然已经猜出了儿子的想法,干脆直奔主题道:“超儿莫非想要引兵出征武关?”
马超当即欠身拱手:“还望父亲成全。”
“哈哈!”
马腾仰天哈哈一声,颇为欣赏儿子的勇气:“不愧是我马腾的儿子,果然有种,但战场极其凶险,进攻武关更是难如登天,你当真想清楚了?”
“嗯。”
马超肯定地点点头:“父亲,即便儿没能拿下武关,但只要我等出兵了,必然对豫州朝廷是一个威胁,也能从侧面缓解王将军的压力。”
“父亲,您不是一直想报恩吗?”
马超当即请命道:“不如就让儿子代替您出战,也算是还了这份恩情,至于关中,由父亲亲自坐镇,即便刘焉有野心,也未必能杀得进来。”
天下大乱以后,各州郡各自为战。
刘焉在益州成帝以后,便想要效仿当年的高祖爷刘邦,出关中,然后挥师横扫天下。
可是......
他怎么也不敢相信。
在关中驻守的马腾可没有他想象中那般简单,张任亲率大军北上进攻陈仓多次,全都被马腾轻易击溃,又灰溜溜逃回了汉中。
虽说现在的关中是太平的,但难保刘焉不会再引兵杀回来,因此马腾是绝对不能离开关中的,想要帮助王昊,就只能派支小队,前去呐喊助威了。
当然!
对于马腾而言,同样在考虑自己的前途。
这世界虽然已经乱了,但再怎么有野心的人,也只能打着汉室的旗号作乱,王昊有传国玉玺在手,将来必定是一个枭雄,对于马腾而言,同样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基于此,马腾思忖良久,终于点了点头:“好吧,既然你想要引兵出征,那么父亲便给你一次机会,证明你的能力。”
马超内心狂喜,当即欠身拱手,铿锵应命:“诺!多谢父亲,儿必定不负父亲厚望。”
“你先别着急感谢。”
话音刚落,马腾便摆手打断,轻声道:“目前关中的情况,你也应该清楚,此次你出征武关,父亲能给的兵力不多,你要有心理准备。”
马超双目炯炯,态度坚定,当即表态道:“父亲放心,儿不需要太多兵马,五百凉州儿郎即可,绝不会影响关中的大局。”
五百兵力的确不多,对于马腾而言,不伤筋不动骨,毛毛雨而已。
他面上浮出一抹淡笑,深感自己的儿子非常懂事,但随即补充一句:“父亲可以给你五百凉州勇士,但你必须要拿下武关。”
“啊?”
马超顿时一个愣怔:“父亲,您此言当真?”
马腾点点头:“你觉得父亲像是在开玩笑吗?若是办不到,便换你兄长回来,让他带兵赶往武关,你去陈仓驻守。”
“不必!”
没有丝毫犹豫,马超直接拒绝:“这项任务,我马超接下了!晾他一个纨绔子弟,也没什么真本事,儿保证将武关拿下,为父亲扬威!”
“好!”
马腾大喜:“不愧是吾儿马超!此一战,便教天下人知道,吾儿马超是何等神勇,真正要扬名的不是父亲,而是超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