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这小子果然慌了。”
见到诸多阵壁一齐变化,企图将郭昀、阎忠围歼在阵内,皇甫嵩内心狂喜。
若是论单兵战斗能力,自己的队伍未必是幽州军的对手,可现在对方的阵法已经呈现乱象,趁乱破阵,对于皇甫嵩而言,可没什么难度。
他的双眸快速在八门金锁阵上扫过,仅仅只是一眼,便找到了阵法中最薄弱的存在点,只要趁着合围之势没能形成打过去,此阵必破!
一念至此,皇甫嵩赶忙操起旌旗,在空中疯狂地舞动起来,同时大声呼喊:“快,擂鼓,将军令速速传给郭、阎二位将军。”
咚!咚!咚!
咚咚—!
下一个瞬间,昂扬的战鼓声如雷霆般乍然响起,激荡在空旷的原野上空,军中的令旗也在此刻迎风招展起来,向着军阵内的将士传达将令。
此刻,郭昀、阎忠正在鏖战,面对即将完成包围的敌军,他们心中不免有些心慌,这倒不是畏惧死亡的心慌,而是难以面对败北的心慌。
但偏偏......
正当二人心中惶恐之时,昂扬的战鼓声在耳畔响起,红绿旌旗也跟着舞动起来,彷佛一道光亮撕破了迷惘的黑暗,为他们指明了前行的方向。
下一个瞬间,二人不约而同地望向西北方向的八门金锁阵阵眼,虽说现在的策略,已经与最开始的策略完全不同。
但是!
郭昀、阎忠二位将军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当下高举起手中的兵器,扯着嗓子大声呼喊:“弟兄们,随我破阵!”
“杀—!”
众将士齐声山呼。
这一声吼,彷佛可以震碎山河。
他们举起手中的寰首刀,拎着制式的双弧盾,迈着坚定的步伐,嘶喊声充满了杀气,宛如一群嗷嗷叫的野狼般,疯狂地冲向西北阵眼所在。
噗!噗!噗!
刀光剑影,血流成河。
彷佛仅仅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死在郭昀、阎忠二位将军手上的幽州军锐士,便多达十五六人,一层层阻碍宛如剥洋葱般,硬生生被他们剥开。
“拦住他们,给我拦住他们。”
“该死,他们冲阵眼去了。”
“恁娘的,太狡猾了。”
“给我追!”
“......”
军阵内响起一连串的呼喊声,乌泱泱的幽州军彷佛被触动了禁脔一般,不顾一切,发疯似的追杀郭、阎二位将军,甚至顾不得皇甫郦的军令。
望着在顷刻间乱作一团的各个阵壁,皇甫郦内心顿时万马奔腾,这马不是普通的马,而是大名鼎鼎的草泥马。
但最令他感到意外的是......
自家叔父派来的这支小队,没有按照既定的破阵路线走,反而出其不意地朝着自己的将台杀了过来,这一招太过突然,以致于打乱了皇甫郦全部的既定部署。
“该死!”
皇甫郦暗自啐了一口,一双手下意识攥成了拳头,唇角的肌肉不受控制般的抽动了两下,明显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姜还是老的辣!
此时此刻,皇甫郦终于意识到了自己跟叔父之间的差距,他之所以可以屡战屡胜,不是因为自己统兵能力的提高,而是因为王昊对于兵器的改良。
复合弓!
三弓床弩!
以及目前正在研发的各种兵器......
正是因为有了它们的辅助,这才得以令自己屡战屡胜,可怜的自己竟然将胜利的原因归功于指挥调度得当,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皇甫郦多年来建立的骄傲,在这一刻被轻易摧毁,分崩离析,但他没有气馁,反而在短时间内收拾心情,恢复镇定。
“即便是输,我也要尽皆全力!”
一念至此,皇甫郦操起面前的旌旗,开始按照自己内心所想,调动兵马,指挥战斗,以应对当前混乱的阵战。
热烈豪迈的战鼓声混杂着喊杀声,在空旷的原野上不断激荡,经久不息,敌我双方的令旗更是挥舞不停,猎猎作响。
一道道将令传达给鏖战的将士,阵法的各种变化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双方在原野上奋力厮杀,金铁撞击的声音此起彼伏。
虽然皇甫嵩的兵力较少,但在他接连不断的指挥下,这支小队已经将八门金锁阵彻底扰乱,内在的变化也变得极其凌乱。
忽然。
昂扬的战鼓声再次响起,阵中的小队再次变化了进攻路线,奋力地厮杀中竟接连突破了皇甫郦的数层防御,直杀得幽州军是顾此失彼,只能疲于奔命。
这一瞬,皇甫郦手中的旌旗蓦地停下,甚至连他本人也如泄了气的皮球般蔫儿了:“我输了,论起排兵布阵,我终究不是叔父的对手。”
“传令!”
皇甫郦摆了摆手,轻声道:“鸣金收兵。”
传令兵遗憾地点点头:“诺。”
下一秒,叮叮叮的金鸣声响起,正在鏖战的敌我双方士卒,纷纷停止杀伐,紧随其后,混乱的战场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哈哈,赢了,我们竟然赢了!”
“真的赢了,竟然赢了。”
“万岁!”
“......”
即便是将台上的皇甫嵩,听到热烈的欢呼声也不由地暗暗松了口气。
虽然他破了皇甫郦布下的八门金锁阵,但却依旧能感受到自家侄儿这些年的成长,若是破阵过程有半点轻敌,恐怕都会落败。
但不管怎样......
现在他破了八门金锁阵,单凭这一战,对于全军上下的士气而言,都是一次强力的提振,否则接下来该怎么打,真的让人无从下手。
没一会儿,郭昀、阎忠率领残兵凯旋而归,二人翻身下马,上前郑重拱手抱拳:“将军,末将幸不辱命。”
“很好!”
皇甫嵩颔首点头,对二人报之以满意的微笑:“辛苦你们了,此次作战的功劳,本将军会呈报给朝廷,为你二人请功。”
郭昀、阎忠大喜,再次拱手:“多谢将军。”
皇甫嵩摆手示意二人退下,随即翻身上马,带着数个侍卫,直奔幽州军前。
心有灵犀的皇甫郦早已恭候,见皇甫嵩策马赶来,同样主动迎了出去。
“叔父,此役小侄受教了。”
“你近年来也成长了许多,让叔父大为震惊。”
“但还是败了。”
“无妨,你还年轻,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叔父放心,小侄与叔父虽各有阵营,但不论如何,咱们全都是北地皇甫氏出身。”
“嗯,此役我虽获胜,但看得出来,你为了追求公平,没有使出全力,赵云、鞠义、陈到、许褚等猛将,一人未见,他们旦有一人在此,叔父未必能够取胜。”
“哪里,咱们比的是阵法,而非斗将。”
“......”
叔侄两人聊了许久,尤其是阵法上的心得体会,更是有了深入的交流,直到暮云四合,余晖散尽之时,方才各自回营。
皇甫郦回营的第一时间,便赶往中军大帐,请求谒见王昊:“主公,末将给您丢脸了,即便全力以赴,也没能战败皇甫嵩。”
“没关系。”
王昊浑不在意,摆了摆手:“此一战原本便是要你落败,这一点,你做得很好,皇甫嵩肯定不会察觉出问题。”
“可是......”
“没什么可是。”
不等皇甫郦开口,便被王昊直接打断:“失败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敢承认失败,只有失败了,才能知道差距在哪里,也才能有进步。”
“你今日敢于主动前来承认失败,而且内心坦荡磊落,有这一点,便足够了,我相信经过此役之后,你对于兵法的理解,会有长足的进步。”
见王昊面色始终保持镇定,皇甫郦正准备拱手告退时,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主公,末将有个问题,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王昊非常干脆。
顿了顿,皇甫郦拱手抱拳,试探性问道:“主公,关于此战,您可是早预料到末将不是皇甫嵩的对手?”
“这......”
王昊提着笔的手一顿,抬眸望向皇甫郦,良久不言。
皇甫郦深吸口气,郑重言道:“末将自跟随主公以来,屡战屡胜,逐渐助长了骄狂的气焰,总以为自己已经是位非常成熟的统帅。”
“军中诸将对于末将而言,也颇为敬重,每日入耳尽皆奉承赞扬之声,这便更加助长了末将的骄狂气焰。”
“主公不方便打击末将,因此便只能借助家叔之手,来及时剿灭末将的骄狂气焰,还美其名曰务必要输。”
呼—!
言至于此,皇甫郦长舒口气,神色略显尴尬道:“主公之良苦用心,末将始终没能察觉,实在是汗颜呐。”
“呃......这个......”
王昊哪里有这种心思,但见皇甫郦如此情真意切,他也实在是不好拒绝,只能尴尬地点点头:
“啊对,就是这样,你要好生吸取教训,切莫被小胜冲昏头脑,要时刻保持冷静,才能真正当一个常胜将军,明白吗?”
“末将始终铭记于心。”
皇甫郦极其郑重地拱手抱拳,眼神如炬,随即豁然转身,离开了中军大帐。
望着皇甫郦离开的背影,王昊尴尬地哂然一笑,扭头瞥向荀攸:“公达,没想到此役竟还有意外收获,坚寿比我想象中要坚强得多。”
“是啊。”
荀攸捏着颌下一缕山羊胡,淡然言道:“看来属下也没必要去安慰他了,或许要不了多久,他便能真正成长为一个成熟的统帅。”
“嗯。”
王昊极其肯定地点点头:“必然如此,毕竟,坚寿可是我看重的人。”
荀攸拱手:“论起识人之明,属下远不及主公。”
王昊淡然一笑:“你们荀氏一族,人才济济,目前咱们正值用人之际,你要多多举荐。”
“呃......”
这种事情,王昊不止一次的与荀攸提过,但荀攸总是过耳旁风一样,始终没有举荐过一人。
这倒不是荀攸小气,不愿意提携自己的族人,给他们与自己共事的机会,而是在荀攸的眼里,始终没有一个合适的人选,能够入得了自家主公的法眼。
与其举荐一个不成熟的荀家人丢人现眼,还不如不举荐,这样更能让自家主公对荀家产生浓重的兴趣,而不是被自己消磨殆尽。
“属下尽量。”
荀攸依旧是这句话敷衍王昊,王昊倒也不在意,毕竟荀彧这样的人才,现在除了自己这条路,似乎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除非他甘愿埋没自己的才能。
“好。”
王昊淡然一笑:“既如此,那我等你的好消息。”
荀攸神色略显尴尬,赶忙转移话题:“主公,皇甫嵩战败我军的消息,估摸着要不了两天,便会传回豫州,凭着袁隗的精明,一定会趁此机会,大肆拉拢士族。”
“属下以为......”
言至于此,荀攸捏着颌下一缕山羊胡,思忖良久后,轻声道:“咱们或许也应该提早做准备,以便能将袁隗的势力,连根拔除。”
王昊饶有兴致地点了点头:“现在就看卢植那里的进展如何,文稷可没有那么容易对付,即便他有攻城器械,想要拿下文稷,怕是也得花费点时间。”
荀攸试探性道:“咱们要不要提醒一下卢植?”
王昊摇摇头:“不必,提醒了,反而容易露出破绽,文稷可是一员虎将,比起陶谦而言,只强不弱,公达放心便是。”
荀攸实在不知自家主公哪来的自信,但不得不承认,若是提醒了卢植,作战的效果自己会大打折扣,一旦被有心人察觉出不对劲儿,反而会引起不必要的损失。
“也好。”
不得已之下,荀攸只能点点头:“既如此,那便只能时常盯着东部战场了,但愿文稷与皇甫嵩一样,别让咱们失望。”
“哦对了。”
王昊忽然想起了什么,试探性问道:“有曹操的消息吗?按照时间来推算,即便绕远,怕是也应该返回官渡大营了吧?”
“这......”
荀攸顿了顿,皱着眉,轻声道:“的确如主公所言,应该返回了官渡大营,但截至目前,始终没有曹操的消息。”
“这个曹阿瞒!”
王昊暗自嚼啐一声,心底深处不由涌起一抹不安的感觉:“若是没有返回官渡大营,他会在哪里呢?难不成,皇甫嵩有别的任务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