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碎!”
“卢植狗贼,胆敢如此,还我儿子!”
“没想到,卢植竟是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
江东,丹阳郡,州牧府。
议政大殿中响起一阵雷霆般的谩骂声,即便是在殿外值守的将士,也不由地为之一愣,纷纷侧耳倾听殿内到底发生了何事。
“主公今儿个到底怎么回事?为何发这么大的火?”
“谁知道呢,估计是出征遇到了危险?”
“听说对手是卢植,当年讨伐黄巾的大三帅之一。”
“你们别瞎琢磨,我知道发生了何事。”
“啊?你知道?”
“当然!”
“说来听听。”
“据说卢植抓住了主公的儿子刘基,现在正以此来威胁主公撤兵呢。”
“啊?竟有此事!如此说来,卢植的确够无耻的。”
“是啊,真叫一个无耻。”
“......”
此刻,大殿内的刘繇气得左右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嚼啐,将卢植的祖宗十八代招呼了个遍,甚至连他未来的子孙都没放过,可见已然愤怒到了极点。
下方的臣属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吓得不敢言语,毕竟当初是他们教唆刘繇北上进攻徐州,势必要趁机把淮河一线收回来,增加江东的战略纵深。
结果这可倒好,淮河方才收复,还没来得及高兴,便有噩耗传回来,这回不仅要把淮南割让给王昊,甚至还折损了万余兵马,以及大将张英。
恁娘的!
这可真是赔了儿子又折兵啊!
别说是刘繇本人了,便是大殿中任何一个文武大臣听到,都为之震怒,恨不得将卢植这不讲武德的家伙,硬生生剁成肉泥,然后丢掉长江里喂鱼。
“来人。”刘繇招呼一声。
“在。”
“立刻给卢植回信,我等退出淮南,让他把儿子给我放了。”
“诺!”
“不可啊,主公!”
不等那人离开,便有人闪出身来制止。
“嗯?”
刘繇心底的怒火还没压下去,立刻又窜起一股怒火。
他扭头望去。
但见......
谋士华歆衣冠楚楚,横出一步,欠身拱手:“主公,淮南乃是我江东的战略缓冲要地,决不可轻易舍弃,否则将来必有灾祸。”
这一点,刘繇何尝不知,只是与自己的儿子相比,小小淮南简直是微不足道:“华歆,你这是何意?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儿子死吗?”
“属下绝非此意!”
华歆赶忙摇头摆手,匆匆解释道:“属下以为,要保下公子与守住淮南,其实并不冲突,主公切莫中了卢植奸计,轻易将淮南舍弃。”
刘繇惊诧不已:“哦?听你的意思,似乎是有两全其美的计策?”
华歆一揖:“两全其美不敢当,不过卢植一路从青州杀到徐州,早已经成了疲惫之师,他之所以要以公子的性命要挟我等,归根到底,是因为拿不下淮南。”
“淮河虽然不如长江,难以称之为天险,但用来阻隔卢植的兵马,已是绰绰有余,只要我们能够守住淮南,他卢植别想占领淮南。”
刘繇眸光一凛,冷声提醒道:“你莫非忘记了?王昊在辽东成立了海军,一条小小的淮河而已,焉能阻挡卢植的步伐?”
“没错。”
华歆立刻点头应承:“王昊的确有海军,不过公孙康、太史慈的兵马在开阳时,已经被文稷此人击溃,斩杀过半兵马。”
“这件事早在数月前,文稷的使臣便已经说过了,现在他们的海军,想要协助步兵作战,根本不是我江东水军的对手!”
“主公!”
言至于此,华歆深躬一礼,极其恳切地道:“咱们是有能力守住淮南的,绝对不能轻易将淮南割给王昊,此子野心勃勃,将来决绕不过江东。”
王昊在北方干的事情,华歆总算是有所耳闻,凭借一己之力,将中原各大士族扫平,甚至扫平了他们资产,这简直就是强盗啊!
如此举动,立刻引起了扬州、荆州等地士族的忌惮,若是王昊挟大胜之师南下,或许他们的未来与中原各大士族一模一样。
试问:又有谁愿意把祖祖辈辈打下来的基业,就这样拱手送给别人,而自己也最终落得个如老鼠般东躲西藏的人。
王昊此举不能说过分,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不过是仗着自己麾下有些能臣猛将,强悍的士卒,以及远超整个时代的装备,便随意欺凌天下士族,简直是狂妄之极。
华歆乃是天下名士,与天下士族交好,自然要为他们发声,也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权益,如若不能斩杀王昊,天下士族必定不得安生。
刘繇咬着满嘴的钢牙,狞声道:“我又何尝不知那王昊野心勃勃,但基儿如今在他们的手中,你让我如何与之争夺淮南?”
华歆深吸口气,厉声呵斥道:“主公,恕属下无礼,难不成公子的命是命,我江东儿郎的命便不是命了?”
“淮南是他们拿性命打下来的,如今岂能为了公子,就这样拱手相送给仇敌,您让战死沙场的数万将士,又如何能安眠于九泉?”
“华歆!你放肆!”
刘繇实在是没有想到,华歆这厮竟敢如此妄言,简直岂有此理。
华歆硬着头皮,面对刘繇的怒火,依旧不肯退让半分:“主公,您要放弃淮南,势必令三军将士寒心,此绝非圣明之主所为。”
“不管能不能把公子救回来,淮南必须要坚守,决不可让给王昊,否则要不了多久,一旦王昊的海军缓过劲儿来,江东势必遭受灭顶之灾。”
“嘁!”
刘繇气得咬牙切齿,狞声言道:“你以为我不想抢占淮南?你以为我愿意割淮南给王昊?凭江东目前的兵力,你觉得能守得住淮南吗?”
华歆眸中闪过一丝精芒:“主公,如今天下士族忌恨王昊,我江东士族亦然,您只需要放下姿态请他们相助,必可集结一支兵马,渡江作战。”
刘繇气呼呼道:“基儿呢?他又当如何?”
华歆回道:“主公,您可以暂时答应卢植,先行将公子接回来,而后待士族兵马集结完毕,从江东、九江出兵,夹攻广陵,必可大获全胜。”
淮南的地势西高东低,尤其是西侧,尽皆是丘陵地势,而东侧尽皆是平原。
这意味着,一旦发生战斗,从西侧进攻东侧的成功性更高,而从东侧进攻西侧的成功率极低。
至少,刘繇在地势上占据绝对的优势,拿下淮南的成功率自然更高。
刘繇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王昊此贼屠杀我江东士卒,实在是可恶,既然能够兼顾到基儿性命,便如此实行吧。”
“华歆。”刘繇招呼一声。
“在。”华歆一揖。
“不如便由你代我走一趟卢营,将公子接回来,如何?”
“主公放心,臣必不负主公厚望。”
“好!”
刘繇满意地点点头:“你去跟卢植谈判,我来联络江东士族,咱们双管齐下,争取早日渡江北伐淮南,报仇雪恨。”
华歆意气风发:“诺。”
虽说刘繇是扬州牧,但实际上,他对于扬州士族而言,就是一个外来户,根本不受待见。
不过,如今王昊在豫州的骚操作给江东士族敲响了警钟,正如华歆所言,只要他肯放下姿态,获得这批人的认可,不是没有可能。
*****
南阳,宛城。
太守府。
曹操负手立在沙盘前,盯着上面犬牙交错的势力,暗暗松了口气:“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想来王昊应该已经放弃南阳了。”
大将曹洪面上浮出一抹淡淡的讥笑:“主公,即便王昊敢来又如何,咱们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不怕他引兵来战。”
“子廉啊!”
曹操扭头瞥向曹洪,长叹口气道:“你可别小瞧王昊,自从他起兵以来,除了故意败给皇甫嵩的那一战,截至目前,没有战败过。”
“他帐下的兵马尽皆百战精锐,装备极其精良,即便咱们占据地利优势,做了充足的准备,也未必会是他们的对手。”
“咱们与王昊之间,差距不是一星半点!”
曹操对于双方之间的战斗力,有着极其精准的认识,可不单单是装备上的差距,单兵作战能力上同样差距甚远。
尤其是在与王昊的军队亲自交过手后,才真正感觉到双方差距,对方的士卒平均都要比他们高上半头。
如果只有一个、两个是这样,还自罢了,但绝大多数都这样,就只能证明王昊士卒的伙食标准,远胜于他们任何一个诸侯。
“末将承认王昊厉害,但是主公,咱们弟兄也各个都是敢打敢拼的主儿,您不必涨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
曹洪心里对王昊是一万个不服气,总想着有朝一日能够报仇雪恨,杀得王昊是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你呀......”
曹操摇了摇头,轻声道:“最好抓紧时间给我炼出一支精锐兵马,一支战斗力不输于先登营的精兵,若是能办到这一点,再妄言也不迟。”
“主公放心!”
曹洪欠身拱手:“末将必不负厚望。”
曹操摆摆手:“行了,去吧,抓紧时间炼兵。”
曹洪颔首:“诺!”
旋即。
豁然转身,离开了大帐。
曹洪前脚方才离开,后脚殿外便响起一声传报:
“报—!”
曹操抬眼望去。
但见......
自家斥候急匆匆闯入大殿,欠身拱手道:“主公,豫州方向传来情报。”
曹操惊诧不已:“哦?可是王昊派兵赶来南阳?”
“不是!”
斥候飞快摇头。
呼—!
曹操暗松口气,心里悬着的石头顿时放了下来:“那是何事?”
斥候如实回答:“王昊颁布《举贤令》,豫州各郡县不少寒门学子应征出仕,各地正在重新登基人口,厘清土地。”
曹操脸上没有丝毫震惊,彷佛早已经料到会是这般:“好一个王昊,先灭了世家豪族,随手便要扶持寒门学子,当真有魄力。”
“他的《举贤令》呢?”
曹操凝视着下方斥候,试探性问道:“可有全文?”
斥候颔首:“有!”
随后,便从怀中摸出一封信笺,双手呈给曹操:
“《举贤令》已经传遍了汝南各郡县,小人照抄了一份。”
“嗯,很好。”
接过信笺,曹操展开浏览,口中念念有词:“昔伊挚、傅说出于贱人;管仲,桓公贼也,皆用之以兴。”
“萧何、曹参,县吏也,韩信、陈平负污辱之名,有见笑之耻,卒能成就王业,声著千载。”
“......”
起初曹操只是稍稍浅读一遍,但是越往下读,就越是感到喜欢,尤其他是阉宦之后,地方豪族出身,曾经在世家面前受的不公待遇,一幕幕往心头浮现。
不得不承认。
即便是曹操本人,在读到这篇文章的时候,也有想要应征出仕的冲动,唯才是举,不问出身,的确才真正是公平、公正!
“好一个王昊!”
内心的敬佩油然而生,竟让曹操都心生一抹拜大哥的冲动。
但冷静下来以后,曹操终究还是按捺住了冲动,转而询问道:“除了这《举贤令》以外,可还有别的事情吗?”
斥候拱手继续道:“这《举贤令》只是第一步,据说程昱亲自负责监督、考核,若是政绩优异者,可以获得升迁,滥竽充数者,直接淘汰。”
“这件事在豫州引起了极大的轰动,不少寒门学子受到提拔,一飞冲天,而且干劲十足,越来越多的寒门学子报名出仕。”
豫州的确世家豪族林立,但寒门更是多如繁星,数不胜数,只要给他们一个公平、公正、公开的平台,他们立刻便能迸发出强大的能量。
曹操捏着颌下一缕山羊胡,饶有兴致地点了点头:“此事若成,王昊无需再借助世家力量,对于刘表、刘繇而言,便更是死路一条。”
“来人。”
一念至此,曹操感觉时机已经成熟,当即招呼道。
“在。”
从殿外转入个侍卫,欠身拱手道。
“你且告诉元让,让他按照计划行事,不得有误。”
曹操倒也懒得再招夏侯惇入府,已经安排好的事情,直接施行即可。
“诺!”
侍卫插手应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