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母摘掉手表:“他家里的情况你都了解了?”
陈青果摇头。
“关系还不到那程度。”陈母了然,“助人为乐是对的,这点妈妈很支持,你去看他需不需要帮忙。”
陈青果把嘴一撇:“我问过了,他不需要。”
母女俩聊了会天,陈母忽然说:“你爸有部旧手机,在抽屉里放好些年了,给你同学吧,让他拿去卖了,这个回收价高。”
陈青果眼睛一亮:“旧手机可以给他用,他没手机。”
“他应该不会用,会卖掉。”陈母说,“那不是他目前的必需品。”
陈青果想了想,就认同了妈妈的观点。
在吃不饱穿不暖的时期,手机这东西,的确可有可无。
根据她这学期的几次接触和暗中观察,王恕的性格很不合群,也不健康。
可他帅啊。
谁让他长得帅,还有双能让她亲切心软的小狗眼。
陈青果深觉她一次次忍不住地关注王恕,留心他的一举一动,除了他替她挡下张成的计划,还有他那张脸和那双眼睛的原因。
人嘛,视觉动物。
王恕那眼睛生得,正中她命门。
要是他多用那双眼睛注视她,那她很有可能有什么就给什么。
陈青果想起了个事儿:“妈,堂哥的身材体型好像跟王恕差不多,他的衣服王恕能穿,你看要不……”
言下之意明了。
“堂哥的旧衣服都推成小山了,王恕又刚好不在乎。”陈青果补了句,给自己的提议加固加固。
然而陈母说的是这么一句:“你怎么知道他不在乎。”
陈青果言之凿凿:“他看起来就很不在乎。”
陈母溺爱地笑:“你也说了是看起来。”
陈青果不说话了。
“他身上穿的旧衣服,上衣大了,裤子短了,鞋子小了,鞋带被他拆了才穿上的,我不确定他那一身是别人送的,还是他捡的,但这跟他穿你哥的衣服不是一回事。”陈母倒了杯水喝。
陈青果垂着头,把玩手上的金属挂件。
陈母给了闺女一个思路:“衣物是按斤收的,你哥的旧衣服可以让王恕拿去卖,我们家也有不少。”
“一年四季都买,穿的也就那么几件,其他的都在柜子里占空间。”
她随即又说:“我找个时间跟你二姨小姨,还有你叔伯说说,哪家都有不穿的旧衣服,就是懒得收拾。”
陈青果连声:“好好好!”
陈母温柔地看着心地善良的女儿:“果果,你要考虑清楚,和那样的同学做朋友,相处起来,你会比较累。”
“他不是那种轻易袒露心声,把情绪浮于表面的人,那你就要去猜他在想什么。”
陈青果讷讷:“我没想这些……”
陈母摸了摸她的头发:“那等你到了想这些的时候,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就和妈妈说。”
“噢。”陈青果点头,“那我现在就去整理我的衣柜!”
“不急,你可以……”
话说一半,闺女就已经跑进了厨房,陈母摇摇头,去书房忙自己的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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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屋的废品种类繁杂,自行车不好带,王恕骑车回去,换了三轮车过来。
陈青果站在阳台,看他把一大捆纸箱拎上三轮。
棉衣被他脱了搭在三轮车头,他只穿着件白色单衣,比棉衣还要老旧,还要不合身,领口袖口都洗变形的单衣,松松垮垮地挂在少年还未脱离青涩的躯体。
他背上的肩骨突出,清晰,犹如两片被困住,想振动却振不起来的翅膀。
余塘镇每天都发生很多事,王恕不关心,他有他的世界。
那世界现在贫瘠,不代表永远贫瘠。
花草树木,蓝天白云都会有。
“嘭——”
来时只装了一小部分,回去已经装得满满的蛇皮袋脱离少年的手,落入三轮车里。
风迷了陈青果的眼睛,冷冷凉凉的,她把眼前阻挡视线的发丝拨开,再向下看,王恕已经坐上三轮,朝小区大门方向蹬去。
陈青果摸上耳垂,将那颗没了耳帽的耳钉拿下来,拎着转了转,回房去找耳帽。
这次的交易,并没有让陈青果跟王恕在学校里外增加相处的次数。
一切似乎没变化。
王恕第二次去陈青果家拿废品,已经是临近期末。
陈青果没和他当面说,给他写的小纸条,找了个午休的机会,偷摸塞他课本里了。
到了晚自习下课,陈青果照常和表弟一起走。
在路口分开后,她就放慢车速。
冬夜风大,温度要比白天低,陈青果的下巴埋在厚厚的大围巾里,脑袋上扣着同样厚实的外套帽子,手上戴着毛线手套。
还是冷。
没招儿的冷。
陈青果骑一段,就往后扭头。
身后是平静而寂冷的小路,在间隔有点长的路灯下,拢着一层幽幽的光。
树光秃,天上那镰刀似的月亮也无情。
陈青果吸了吸冻红的鼻子,心想就不该让王恕晚上来,失策了,她这一开小差,就坏事了。
一声抖成颤音的惊叫过后,陈同学摔了个四脚朝天。
三轮车在她旁边停下来,打开的前灯照亮她因为吃痛而皱起来的脸,冬天穿的厚,挡掉了一些伤害,要是夏天,她已经见血了。
王恕把腿放到地上,他从三轮车上下来,走到她面前,一言不发地俯视她片刻,握住她胳膊,将她从冰冷的青石板路面上拉了起来。
陈青果都让长发糊脸了,也没心思整理。
王恕把她的自行车扶好,擦掉车头上的土,侧头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