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走后,陈青果吃着话梅糖看王恕,明知故问道:“你除了我,还有其他固定客户啊?”
王恕把蛇皮袋拎到三轮上。
“你现在是要去那客户家对吧。”没等王恕开口,她就说,“我也去。”
王恕上了三轮,一言不发地骑走。
陈青果没追上去,她冲他的背影喊:“我也要去——”
三轮停在距离小区门口不远的地方,没再往前。
陈青果怔了下,嘎嘣咬碎话梅糖,满嘴满心都被一股酸酸甜甜充斥。
第一次坐三轮,陈青果顾不上兴奋和激动,她把蛇皮袋当凳子,屁股压着袋子里的塑料瓶,身体随着颠簸前后一晃一晃的,一会儿离王恕的后背很近,一会儿又向后仰着拉开距离。
路边的风景每天都看,今天却觉得格外的美,风也温柔,会把王恕身上的味道吹向她,是肥皂的味道。
陈青果去超市找过,就是最便宜的肥皂,她闻惯了,觉得比什么都好闻。
三轮碾过一个不大不小的坑,陈青果抓着前面的铁杆稳住身形,她悄悄地抬起手,碰了碰王恕的发丝。
下一刻就倏地缩回手,心跳乱得不成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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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大叔给他们开的门,王恕的客户是个老奶奶,她对王恕比对她儿子要亲,拉着他唠家常。
王恕话很少,几乎都是老奶奶说。
老人家独居,儿子很少回来看她,养的猫老了,她给送走了,埋了,伤心一次就够了,不想再养了,就又是一个人了,日子过得孤单,便不在家待,到处的捡废品。
不是差那点钱,是家里闷,想找个事做。
一次偶然,老奶奶碰到了同样在捡废品的王恕,一老一小就这么认识了。
老奶奶本想把自己捡的废品都给王恕,他不要,按价收。
陈青果吃着老奶奶给的花生糖,听大叔低语:“也不知道你这同学给老太太灌输了什么思想,外面有更高价的进小区收废品,老太太都不卖,就等着你这同学来收。”
可能是实在没其他人能说这个事,就和她说。
陈青果慢悠悠:“会不会不是灌输什么思想,是我同学愿意陪老太太唠嗑?”
“老太太连阳台的菜长得怎么样,下雨忘了关窗户这类小事都要和我同学分享,我同学也没不耐烦,没打断,就让老太太说。”
“这叫情绪价值。”陈青果对大叔微笑,“我想人老了,就在乎这个。”
大叔一声不吭地回了房间。
陈青果察觉有道目光朝她投来,她迎上去,却只看见王恕的侧脸。
返程的时候,三轮上更满了。
陈青果看王恕扒出一个能坐的地方,她手脚并用地爬上去:“你不用先送我回家,我跟你一道,我去看看婶婶。”
王恕蹙眉抿唇,周身气息冷下去,显然是不同意。
陈青果从三轮上跳下来:“你不让我去你家,还不准我去小河村,不让我看婶婶?那你是不是太不讲理了,你想没想过,腿长我身上,我想去哪就去哪,我凭什么听你的。”
她忽然凑近他,踮起脚,唇虚虚地贴在他耳边,笑着说:“你凭什么以为我就会听你的呢,王恕。”
王恕脸上平平静静,一点儿波澜都没起。
陈青果依旧是那个距离和他说话,说悄悄话,呼出的气息都打上他耳朵:“我去那村子两次,都没进过你家大门,我去的你婶婶家,我跟你婶婶处得挺好的,我去看她有什么关系。”
王恕不开口,就这么站在原地。
陈青果咬咬嘴角,扭头就走,她穿的帆布鞋,鞋子抬起落下都故意很用力,夕阳下她的影子鲜活充满朝气。
生着气的时候,头发丝都是灵动的。
没一会,她的脚就踩到水洼里,那是不知道存了多就的积水,发着臭。
陈青果甩了甩鞋子,甩出来的臭水四处飞溅,她顿时借题发挥:“烦死了,什么破路。”
身后有清冷的声音:“是你自己要跟过来……”
陈青果瞪王恕。
女孩双眼有些红,王恕不说话了,他脸孔冷白双眼漆黑,安静又沉寂地看她一会,转身就走。
陈青果的声音里都带上了细微的哭腔:“你去哪啊?”
王恕顿了下:“车上有抹布,我去拿。”
15
陈青果蹲下来擦脏鞋子的时候,两边脸颊鼓着,眉心拧着,显然还在发气。
王恕在三轮车上坐着,看天边晚霞。
陈青果把鞋擦得差不多了,拎着抹布过来,恹恹道:“王恕,你送我回家。”
说着就将手上的抹布扔进三轮后面,自己也一回生二回熟地爬了进去。
大片大片的霞光美不胜收,王恕蹬起三轮,陈青果抱着胳膊坐在后面,整个人犹如霜打的茄子,蔫蔫的,冷冷的。
过了会,她一抬头,发现不是回家的路,而是去小河村的。陈青果愣了几秒,抓着栏杆靠近王恕,明知故问道:“不送我回家啊?”
三轮拐上小桥,王恕声音没起伏:“你不是要去看我婶婶?”
陈青果歪着脖子看他侧脸,眼里闪烁着促狭的光芒:“你不是不愿意我去看?”
话落,身子就随着颠簸摇晃,差点儿撞上坚硬的车壁。
王恕皱眉:“坐好。”
“收到。”陈青果抿着嘴按耐不住地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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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河村的傍晚被各家的炊烟笼罩,人间烟火味很浓。
陈青果下了三轮就跑去一棵树后,她见四下无人,便偷偷摸摸地隔着牛仔裤揉了揉屁股,都让蛇皮袋里的瓶子给硌麻了,这会儿还疼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