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辆自行车穿过风雪,进了小区,陈青果在前,王恕在后,谁都没有说话。
到了楼下,陈青果把车停在路边,对王恕挥挥手:“我上楼了。”
这么说,人却没迈开脚步。
陈青果呼出的白气随风吹到王恕脸上,她觉得暧昧。
雪花纷纷扬扬,也暧昧。
陈青果从羽绒服一侧兜里掏出什么,装作随意地递到王恕眼皮底下:“给,新年礼物。”
一片雪花落在王恕眼睫上,却似乎没一点凉意,他极其缓慢地眨眼,嗓音有些轻:“还没到年三十。”
“提前给的不行?”陈青果羞恼地瞪着他,催促道,“我手都要冻僵了,你快拿着。”
王恕伸手去接。
是一封信,折成了叶子形状,枫叶。
陈青果送出礼物,几步跑上台阶,进了楼道。
下一刻,楼道里就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她又折返回来,冲向还站在原地的少年。
她看他。
他也看她。
陈青果羞涩而明媚地笑:“明天见。”
王恕愣然。
女孩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口,王恕依旧在原地没动。
过了好一会,头上都白了,他才转过身,沿着来时路,一步步地走。
回到家,王恕把炉子点了,烧上一壶水,一圈圈热气以炉子为中心向四周扩散,整个家好像都暖起来。
那把被缝好的黑伞,就放在书桌边的缝隙里。
王恕坐在窗前发呆。
直到烧水壶的盖子被冲得顶起来,发出咕噜咕噜声响,水烧开了,他才站起身去装水。
李桂芳站在旁边,看他做事,他说:“妈,水是刚烧的,你别碰。”
王恕不指望她回答,给她倒洗脚水,让她泡泡脚,她寒性体质,冬天脚很冰。
李桂芳坐在椅子上,两只脚放在塑料红盆里。
过一会,王恕给她毛巾,教她擦脚上的水,她拿不住毛巾,掉在了地上。
王恕捡起来,去洗了洗,再次递给她。
等她把脚擦好,就拿纸将她嘴边流出来的口水擦掉。
到了深夜,王恕关上房门,躺进冰冷的被窝,打开那封一直待在他口袋里的信。
一股玫瑰花的清香扑面而来。
信纸触感细腻,纸上没有过多的装饰,只有一轮彩虹。
王恕从信的第一行往下看。
【运气差的人是看不到这封信的,所以——我的这封信,致运气最好的你。】
【从明年开始,你的身边没有小人,只有贵人,没有讨厌你的人,只有爱护你的人,你将心想事成身体健康,开心快乐每一天。】
【所有你想做到的事都会做到,所有你想去的地方都会到达。】
【你的家人,朋友,你在乎的每个人都会如你所愿的快乐健康,你一定会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王恕愣愣地拿着这封信,冷凉的指尖一点点用力,犹如溺水的人攥住了一根浮木,终于得以喘息。
眼眶越来越红,他侧身把自己蜷缩起来,拉过被子将脑袋埋进去。
不多时,被子里传出压抑的哽咽。
21
陈青果没问王恕,那封信他拆没拆开看,看了以后是什么感受,信是被他看完就扔了,还是随便放在了哪里。
或者郑重地放在了什么地方。
无论是发短息,还是打电话,她不提,王恕也不提,好似那封信从没在这个世界出现过,那是平行世界的事。
年三十,王恕很早就打开院门,他把家里收拾了一遍。
柿子树顶上挂着几个果子,鸟雀赶早来吃。
刘秀从外头回来,见王恕站在门口,她在屋里忙了会出来,发现他还站在门口,奇怪地喊道:“小恕,你家今天来人啊?”
王恕抿唇:“不来。”
刘秀对着门槛,啪啪拍几下鞋底的泥:“那你怎么站老半天……”
王恕道:“婶婶,你晚上来我家吃年夜饭。”
“好啊。”刘秀笑说。
往年也是这样,一块儿吃的。
刘秀看着李桂芳,她不用上厨房打下手,王恕准备年夜饭,荤的素的都可以做。
厨房弥漫着饭菜香带出的热气,王恕在切白萝卜,菜刀穿过萝卜撞上砧板发出咚咚声。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菜刀被王恕插在砧板上,他洗洗手,在抹布上擦了水,去窗边接电话。
“王恕,我跟爸妈回老家了,要到初五才能回去。”
电话里传来女孩的声音,有明显的鼻音。
王恕的眉头皱了起来。
另一头好像是在擤鼻涕,悉悉索索声持续了一会。
“我感冒了,本来想早点给你打电话的,头一直很疼,昏昏的,这会儿才好点。”陈青果问道,“你们吃年夜饭了吗?”
王恕说:“没有。”
“我也没。”陈青果没精打采,“我嘴巴里尝不出味道,我妈给我熬了稀饭,我只能吃那个,好吃的都吃不了了。”
王恕听着,没开口。
“我奶奶炸了很多圆子,糯米的,肉的,菜的,哦对了,还有豆泡。”陈青果说,“你们炸没炸?”
锅有点糊,王恕去把火关掉:“炸了点。”
“你炸的吗?”
“嗯,我炸的,”王恕少有的讲废话,“白天炸的。”
“你也太厉害了吧,这都会。”陈青果遗憾地啧了一声,“要是我没回老家,我今天白天就过去了,那我肯定能尝到刚出锅的圆子。”
“阿嚏——阿嚏——”
陈青果说话时的鼻音更重了些:“我连打了两个喷嚏,是不是有人在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