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音刚落,她那边就响起“嘭”地声响。
是烟花。
几个瞬息后,王恕这边也有那响动,他们身处的地方都在放烟花,新年的气氛连接到了一起。
陈青果很大声地喊:“新年快乐!!!”
接着,又很小声地说:“新年快乐,王恕。”
说完就速度挂掉。
王恕耳边是一连串的“嘟嘟”声。
刘秀走进厨房:“小恕,有哪个烧好了吗,我盛点先让你妈吃。”
王恕按掉手机,回头道:“什么?”
刘秀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这孩子魂哪去了。”
王恕去开煤气灶,语调十分平淡,听不出半分异常:“烟花声太大了,听不清。”
刘秀纳闷,大吗,这才几家放,大多人都还没开始放呢。
“我买了一盒烟花,等吃完饭,你给放掉。” 刘秀,“果果不知道在干嘛,家里买没买烟花,待会她该给我拜年了,到时候问问。”
“也不知道她第一个给谁拜年。”
回答刘秀的是炒菜声。
她看着忙碌的男孩子想,这个年和去年,千年一样,又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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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五,陈青果去王恕那儿拿她的手套,她上次走的时候手套没干,就放他家了。
陈青果把手套拿到鼻子前面嗅嗅,和王恕身上一样的肥皂味,她把手套戴上,两手捧脸。
感觉是王恕在捧她的脸,有点羞耻。
陈青果一转头,跟门口的王恕四目相视。
“哈哈,”陈青果干笑,“这手套洗了,还挺软和。”
王恕看她片刻,去拿扫帚扫院子。
“你今天不出门吗?”陈青果跟在他后面,听他说,“不出。”
看来他婶婶不在家,他出不了门,不然他妈妈没人照顾。
他妈妈身边离不了人,没了婶婶,他上学都成问题。
陈青果想到这,心情就沉了下去,她摘下手套,摸了摸上面的兔子图案,没发觉自己的嘴角耷拉下去。
王恕忽然道: “婶婶给你织了袜子。”
陈青果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真的?!”
“在哪呢?”她激动地问。
王恕背身扫地,告诉她袜子就放在他房里,陈青果迟疑了下:“那我去你房里拿?”
少年不应答,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
陈青果瞅他几眼:“我去拿了啊。”
“我不碰你东西,拿了就出来。”陈青果补了句就去他房间,她知道他睡觉的地方,几次来,门总是关着。
这是陈青果首次打开王恕的房门,她心潮澎湃,在门口驻足许久,谨慎而隆重地迈步走了进去。
男孩子的房间陈青果接触过,像以徐子路为首的亲戚。
房间相对比较隐私,能从中找出主人的性情,习惯爱好等等,王恕的房间几乎一览无遗,家具实在是少,一张床,一个小衣柜,一张书桌,一把椅子……
陈青果的视线逐一从老旧的家具上扫过,她垂了垂眼,走到书桌前,抚摸桌面粗糙纹路,磕没了个角的小台灯,几本整齐摆放的书籍。
指腹下流淌的是——王恕的生活痕迹,生命路线。
陈青果眼眶酸涩,她摁了摁湿润的眼角,打开书桌上的布袋,从里面拿出袜子。
有两双,一双是樱桃红,一双是天空蓝,两个颜色都十分好看,她当即就打电话:“婶婶,袜子我看到了,很好看。”
“你喜欢就好。”刘秀笑着说,“回头我再给你打件毛衣。”
陈青果不好意思:“那会不会太难。”
“这有什么难的 。”刘秀在老舅家看人搓麻将,背景音有点嘈杂,她打毛衣不看针,速度快,几天一条毛裤,一星期一件毛衣,“一点儿都不难,昂。”
“你毛衣的袖子,毛裤的裤腿短了都可以拿给我,我打一截加上。”
“好呀。”
陈青果的视角能看到院子,她挂了电话,望着王恕扫地的身影,很长时间都没回过神。
天会晴,太阳会出来,王恕的人生也终会灿烂。
陈青果坚信着,期盼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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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后的时光好似踩着滑板滑行。
四月份发生了一件事,引起的波动牵扯到了三中,小河村,乃至整个余塘镇。
关联上的人物以陈青果,王恕,曾经的校霸张成,以及那个搞坏他剎车害他伤残的美术课代表王成杰,这几人为主。
当初张成家里把王成杰收拾了一顿,叫他爸妈丢了工作回村,爷爷奶奶病倒,二老忧虑孙子的前途,不幸相继离世。
过去这么久了,坐轮椅的张成不知怎么突然发神经,雇了一帮人去打早就辍学的王成杰。
那伙人下手重了,快把王成杰打死,他奄奄一息之际侥幸被救,人还有意识的时候跟他妈说当时王恕路过那里,他求救了,王恕没有停留。
儿子重伤昏迷,王成杰他妈去王恕家里闹,骂得很难听,她得罪不起张家,没法子上门报仇,就把怒火全撒在王恕头上。
觉得他们孤儿寡母的好欺负。
这动静很快就引来了村里人,大家只看,不参与。
王成杰他爸气质斯斯文文,说话却戳人心肺子,他看着王恕,披着长辈的姿态高高在上道:“我以为你为人正直品德高尚,没想到你会对一个村子的同龄人,对你儿时的玩伴,对你的老同学见死不救,品行龌龊肮脏到这地步。”
“你学习再好,读书再努力,今后都不会有多大出息,你的未来上限肉眼可见的低,你爸跟你姐在天有灵,都会为你的行为蒙羞,感到可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