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外界的一切喧嚣,此刻却都与卢平无关了。
根据他打探到的消息,他的这番行动竟意外地收获了巨大的成果——由于副教授的被捕,他自然也无法再在社团事务顾问委员会上提出针对他们的言论;就连那位德·奥尔良小姐,此刻也因为那场劲爆的争论闭门不出,看样子是得等到风波过去之后才会出来见人了。
几乎是转眼之间,神秘学研究社面临的困局立解。
为此深感志得意满的卢平在第二天重新踏上了前往研究社教室的路途,然而刚走出宿舍大楼,一道意料之外的身影便挡在了他的面前。
“呃……那个……”
“……”
“学姐你……难不成是来找我的?”
克拉丽丝那对湛蓝的眸子紧紧锁定在他的身上,平静得仿佛前些日子的那些事情都不过是自己产生的幻觉。
“……我找的是这一系列事件的幕后操纵者。”她的视线没有半点偏移,“您对此有什么头绪吗,卢平先生?”
“那你恐怕找错人了。”卢平笑了笑,“学姐应该去找亚森·罗宾先生才对。”
“也就是说,您知道这件事情是亚森·罗宾先生所为?”
不小心嘴瓢了的卢平不禁有些尴尬地干咳了两声。
他正想说些什么,却听见头顶上传来一阵起哄般的口哨声——只见莫里斯将头探出窗外,仿佛还嫌事情不够大似地向他挥了挥手,受此影响,周遭越来越多的学生开始将视线集中在了他们身上。
“呃……边走边说?”受不了那些扎人的视线,卢平主动提议道。
“好。”克拉丽丝点点头。
二人就这样向着学院走去。
尽管期间并未做任何沟通,但回过神来之际,卢平却发现他们竟自发地踏上了前往神秘学研究社教室的道路,这让他不禁笑出了声。
“……卢平先生?”
“没什么特别的。”卢平摇摇头,看向了天空,“只是觉得,能像之前一样聚集在那个地方,真是件再好不过的事了——”
注视着对方的侧脸,少女骤然停下了脚步。
她右手紧握在胸前,只感觉胸腔下那莫名的情感再度涌起。如此滚烫、如此盲目……就好像,那天被他抱起的时候……
“……!?”
被这寡廉鲜耻的想法所震惊,克拉丽丝感觉自己的面颊有些发烫。
卢平困惑地转过身来,只见对方下意识地将脸背向了一旁,仿佛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表情。
“……卢平先生,我无意指责任何人,也没有资格这么做。”许久之后,她才缓缓开口道,“但这次,您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危险了。”
“当然是有些危险,我承认。”卢平无谓地耸了耸肩,“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不是吗。”
“这说明您根本不知道危险究竟体现在何处。”少女叹息一声,“就在昨天下午,副教授被捕的几个小时后,他便在审讯室内莫名其妙地疯了。”
……还有这事?卢平在心底小小诧异了一下。
“按照目前的线索去考虑,此事极大概率是奥尔良家族所为。而能够在警局内做到这种事情的,唯有超凡者——”
“……也就是说,奥尔良公爵家果然也和超凡力量有所牵扯吗?”
卢平不禁庆幸于自己的谨慎——还好他动的是莫罗副教授,如果当真不知死活地向奥尔良家族出手的话……
“但更危险的是,您居然将欧仁妮公主也卷了进来……”
“咳咳……那纯粹是个意外……”卢平有些尴尬地撇开了视线。
事实上,那根吊袜带是他从对方的保险柜中翻出来的。按照正常人的思维考虑,存放在这种地点的东西必然珍贵无比,而卢平自然也因此期待它能给予对方致命的一击。
而事实也的确正如他所想——倒不如说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离谱,那个男人竟真敢……
据一些小报声称,莫罗副教授是从一些二道贩子手中购买的“原味”。不过显而易见的是,这群人根本不可能拥有弄到正版“原味”的能力,最多只是用从皇家制衣厂那儿偷偷弄到的图纸,把样式做得极像罢了。
可那位公主殿下却偏偏是那种……无忧无虑的性格,根本分辨不清楚自己是不是丢了东西。于是阴差阳错之下,她就这样宣判了副教授的死刑……
“您应该知道吧。”克拉丽丝拨弄着自己的发梢,“那位皇帝陛下本就是第一领域,站在所有超凡者顶端的超凡者。”
“招惹奥尔良公爵,倒还有不被他们发现的可能性。但如果真让波拿巴皇族注意到了您……”
“哈哈……那我似乎也只能举双手投降了。”卢平对着天空笑出了声来。
他于是回过头,自顾自地向着前方走去。对他这副态度有些不满的克拉丽丝亦随之紧跟在了他的身后。
“……卢平先生,您真的有在反省吗?”
“当然。”卢平头也不回地答道,“但我可不会后悔。”
“您……”
“的确,奥尔良公爵,乃至波拿巴皇室,都是相当棘手的麻烦。”他平静地开口,“若是平白无故地招惹上这样的敌人,不论是谁只怕都要为自己不值吧。”
“不过,若作为守护另一些事情的代价的话,那似乎就另当别论了。”
不知为何,克拉丽丝的心中忽然生出了某种期待。
“既然如此……”按捺着这一古怪的情感,她尽力装作若无其事地发问,“卢平先生又想以此为代价换取些什么?”
“……说实话,我也不太清楚。”可对方的回答多少有些出乎了她的意料,“不过无论如何,能像之前那样继续跟学姐待在那间教室里,至少是我想要的东西之一。”
“在决定动手的那一瞬间,我感到无比的轻松与释然……这就是我长久以来一直追寻的自由吗?我不知道,但至少,我应该走在了内心认为正确的道路之上。”
克拉丽丝紧紧地凝视着对方的侧颜,仿佛在一个多月的相处后第一次认识了面前的这个男人。
“或许……我也一样。”半晌过后,少女才缓缓开口,“在出事的时候,我也曾为将您拉进这个濒毁的社团而迷茫过。不过现在看来,那或许是我曾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卢平忽然震惊地停下了脚步。
他感觉到某样温热的东西正抵在自己的背后,过去几乎从未体会过的,独属于女孩子的柔软触感让他心底发痒。
咚……咚……高昂的心跳声混杂在一起,根本无法区分彼此。
“谢谢您,卢平先生。”少女的声音微微颤抖,混杂着茉莉花般淡雅的香气。
“谢谢您……守护了我最宝贵的容身之处……”
“谢谢您……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