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月只觉得心绪堵塞,仿佛有沉重石块坠入心肺,沉得她呼吸都觉得窒闷。
她的妈妈实在柔软,有些无法言说的天真。她好似真的认为,郦月不愿意回孙家只是因为长大了,雏鸟不愿归家而已。
这种令人觉得可笑的天真,让郦月无力去打破,于是就这样被她的柔软包围,一年又一年,周而复始。
“好。”郦月应道:“我会回去的。”
电话挂断后,郦月重重向后靠去,将自己陷入充盈的沙发中,抬起一只手遮住双眼。
墙上时钟滴答,整间屋子只有时钟轮转的声音和郦月浅淡的呼吸声。
电话又响起,郦月一只手还搭在眼睛上,看也不看就接起来。
“喂?”
话说出口,郦月才意识到自己声音变得干燥沙哑,如同砂砾磋磨。
电话那端静默片刻,而后响起清洌的男声,“怎么了?生病了?”
是成倚山。
郦月放下手,将手机拿到眼前细看了一下,确认是成倚山的电话,清咳一声回道:“没有,阳台吹了会儿风,喉咙有点干燥。”
以防他追问,郦月快速接上下一句,“有什么事吗?”
成倚山如她所愿不曾多问,声色淡淡,“你的手链掉在车上了。”
郦月抬起手,原本应该缠绕在手上星月手链不知所踪,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洗漱前就不曾看见手链,只是当时有些疲累,无意识地忽略了。
郦月:“好像是不在我这。方便的话先放你那吧,下次有空我再来拿。”
“好。”成倚山应道。
说完后两人陷入安静,一时之间只有浅浅呼吸隔着电话氤氲不停。
“郦月。”
成倚山忽然开口叫她,声调缓缓地说:“你看得到窗外天空吗?”
郦月下意识转头看向窗外,风吹起轻纱飘摇,一晃一荡。
“看得见。”
成倚山:“今天月色不错,睡不着的话,看看夜空吧。”
窗外月色明亮,有点点星光闪烁,晚风轻柔似水,夜色无限好。
郦月挂了电话,今夜好眠,无梦。
第 16 章
孙家早年通过建材生意发家,积年累月下来成为H市首屈一指的建材龙头公司,家宅坐落在市中心的别墅区。
俪月进去的时候被新来的保安拦在门口,正想着干脆转头走掉算了,一旁走来一位年长的保安大叔,眯了眯眼认出了俪月。
“是孙家的那个小姑娘吧?好久没见了。”保安大叔端着保温杯说着,“新来的同事不认识你,没事,我放你进去。”
俪月道了声谢,随后向着孙家走去。
身后新来的保安有些不安,“叔,就这样放她进去了?不用通知一下业主吗?”
保安大叔觑他一眼,抿了一口保温杯里的茶说了一句,“你不懂,小区里没人不认识这小姑娘。”
——
郦月踏进孙家时,客厅中央沙发上坐着的女人就看了过来,郦月一抬眼,便对上一双盈着欢喜的眼眸。
沙发上的人有一张很干净的脸,双眸盈水,皮肤白皙如玉,拢着乌黑的长发,显得脖颈修长细腻,整个人看起来弱质纤纤,岁月如此优待,令她的眼中都看不出一丝忧虑。
“月月,你回来啦!”女人欢欣不已,从沙发上站起来快步走向郦月。
郦月笑着看她,“妈妈,生日快乐。”
郦莫念笑得温柔,轻轻拉过女儿的手,带她到沙发上坐着,嗓音轻柔地和郦月说话。
“月月,怎么好像瘦了呀,是不是工作太累了?有没有好好吃饭呀?”
俪莫念是南方人,从小生长在江南水边,讲着一口吴侬软语,此时说话的语调都是轻轻软软的好似漂浮在云端。
好似有风从江南海边吹来 ,缓缓缠绕着郦月。
郦月点头,只说一切都好。
她环顾四周,除了佣人在忙碌进出,看不见任何一个孙家人,甚至连屋内都没有布置生日宴的痕迹。
郦月微微皱眉,“今年还在这栋房子里过生日吗?”
下一刻俪莫念点了点头,“是呀,还是在这里过的。不过你孙叔叔说今年......总之,今年暂且简单一些庆祝。”
郦月听出了女人话语中的停顿,沉默片刻没有追问。
简单一些,便干脆什么布置也没有吗?
“那你呢?”郦月抬眼看她,语气沉静问:“你也想简单一点过吗?”
女人纤手微顿,轻轻瞟一眼郦月,语气犹豫,好似怕郦月生气一般,“嗯......我没什么意见的,简单一点也好,省得大家辛苦。”
“嗯,你愿意就好。”郦月轻笑着回应她。
女人犹豫着看她,见郦月面色平静温和,又柔柔笑开,亲昵地靠近郦月闲聊起来。
两人聊了一会儿,孙家姐妹联袂到来。
孙家有三个孩子,孙崇宁是家中最小,上头两个姐姐,大姐孙安宁是第一任妻子所生,二姐孙鹤宁与孙崇宁是第二任妻子所生。
而郦月,是俪莫念到孙家时带着的拖油瓶。
孙安宁看见客厅中的两人,笑容平和地打招呼,“郦阿姨好,郦月也在啊?好久不见。”
郦月颔首,“好久不见。”
孙鹤宁靠在一边,拖长了声音道,“可不是好久不见吗,一年都不见得能碰上几次。”
郦月没理她,纯当没听见。
孙鹤宁冷了神色,正要说什么,被一旁孙安宁看过来的眼神拦了一下,随即也就作罢,冷笑一声上楼去了。
孙安宁看着她离开的身影,无奈地笑着说:“鹤宁就这个脾气,嘴硬心软,郦月你别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