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课本和草稿纸拢起来,正要收进自己的帆布包,石桌上落了一张白纸。
他下意识想将其捻起来,手又突然顿住。
上面是一张画像,画的是迟归的奶奶。
线条很是凌乱,看不出什么技巧,可是整幅画比例很好,颜色的运用也很准确,画面上的人物很是生动,仿佛有血有肉。
许妄愣了下,随后拿起画,看向迟归,开口问:“这是你画的?”
迟归正规规矩矩收好自己的东西,此刻被提问,很快抬起头,虚无的眸子有了些许焦点,先看了看许妄,才看向他手中的那幅画,最后缓缓点了点头。
许妄大概能猜到迟归生了什么病,也知道这类孩子对外界感知迟钝,可在某些领域会很有天赋。
而迟归的天赋是画画。这是一个机会。
许妄点点头,又问:“我能带走吗?”
迟归当然不介意。
两人道别后,许妄沿着街道往回走,回到自己租的十几平米的地下室,拉开许久没开过的灯,将那幅画拍下来发给了自己在福利院最好的朋友。
朋友叫李梵,是国内知名的艺术家。
【木子林凡】:你画的?你背着我去学习画画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牛逼了???
【妄】:想多了,帮我看看,有天赋吗?
【木子林凡】:?何止有天赋?!我都觉得我的地位不保了!
【妄】:行,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把他塞进你的画室去。
【木子林凡】:???什么意思?这到底是谁画的?
【妄】:我的一个学生。
【木子林凡】:学生?!你又接了个活?!不对,你为了赚钱都学历造假了?你个高中都没毕业的人还有学生?
【妄】:……一个孤独症学生。
【木子林凡】:哦,知道了。天吶,后生可畏啊!
【妄】:我给你送过去了,你好好教。
【木子林凡】:放心,就咱俩的交情,给我足够的money,包认真教的。
【妄】:多少钱?
【木子林凡】:你真信啊哥,你给我我还不要呢!你就好好赚钱养你的病吧,我还等着我们一起去三亚晒阳光浴呢!
【木子林凡】:话说,那小子给你多少钱啊?尽管你学历不高,但是教一个自闭症孩子还是绰绰有余的,他们家里给的价格应该挺不错的吧?
【妄】:免费的,没钱。
【木子林凡】:?!?!免费?!你疯了?!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是你能做出来的?!
聊到这里,许妄觉得无趣,懒得回复,转身冲凉去了。
手机不停震动,是李梵在道歉。
【木子林凡】:那小孩男的女的?年纪多大了?能让你小子破功?!
【妄】:同性,比我大。
【木子林凡】:难怪你不谈恋爱,你竟然好这口?!
许妄立刻将他拉黑了。
手机终于安静了会儿,等他洗完澡,就看见十几通未接来电。他面无表情,将李梵从小黑屋里放了出来。
李梵很快发来消息。
【木子林凡】:哥我错了,我已经深刻的反思了我的问题,回复我吧!
【妄】:嗯。
之后的消息他没再注意,只是将灯光关了,躺上安静的单人床。
第二天他很早就下了班,之后就叼着烟坐在石桌前,守着单元大门。
在七点时,门口总算出现了迟归的身影,他看见许妄时眼睛一亮,跑过来,然又看见满桌的烟灰,微微皱起眉,开口说:“不、不要抽烟……会、生病。”
听见这句话,许妄轻轻笑了笑,将手中最后一点点烟蒂熄灭,用谁都听不到的音量说:“我已经生病了。”
迟归只是盯着他,想在他身边坐下。
许妄却拉住他,对上他没有焦点的眼睛,说:“和我去一个地方。”
两人来到市区里的一家双层画室,画室装潢漂亮又不显奢华,事实上每一块板砖都能要了许妄好几天的工资。
迟归有些无措,只是乖乖跟着许妄往楼上走。
那里已经有一个男人等在那里了,他套着满是颜料的围裙,长发半扎起来,挺帅的。
李梵看见他们就笑了,将胳膊搁在许妄身上,视线上下打量着迟归,最后点点头,说:“你学生真帅啊。”
许妄踢了他一脚,说:“认真点,他在哪里学习?”
李梵被踢了也不恼,依然笑嘻嘻,朝迟归伸出手,说:“我带你去教室。”
迟归愣愣的,没将手伸出去。
李梵挑了挑眉,最后主动抓住他的胳膊,想拉着他走。
迟归还是没动,只是看着许妄。
许妄点点头,说:“去吧,我陪你一起。”
于是迟归动了。
李梵眉眼流露出打趣的情绪,说:“可以啊,你小子,难怪会接这么个活,这么听你的话,笑死了吧。”
许妄蹙起眉,说:“和这个没关系。”
李梵挑挑眉,看了他一会儿,随即耸了耸肩:“好吧。”
最后迟归靠一幅写生被李梵收为徒,回家的路上,许妄扭头看他,说:“以后晚上如果要补习,就抽一个小时时间去学画画,如果我要轮班,李梵会来接你去画室。”
迟归眨眨眼,静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点了点头。
许妄看着迟归上了楼,才返身回家。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迟归很不错,学得快也安静,没什么脾气,李梵很是满意,甚至将他的画在画室门口展示。
直到某天晚上,许妄轮班,迟归去画室,原本李梵都会发来迟归的画作,但是这天,许妄看到的是倒在血泊中的迟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