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她生硬地问我。
“没怎么。”
我说,走进房间,径直走到桌子前坐了下来,微笑道:“妈妈,我想吃你做的披萨。”
她背过身,看上去很疑惑,摸不着头脑,对我的哭泣感到莫名其妙。我望着她的背影,慢慢地站起身来,跟在她一米远的地方,看着她把速食的披萨放进了微波炉,叮咚一声,时间到了,她戴着手套把披萨拿出来。
母亲不会烧饭,她唯一会的就是把速食食品放进微波炉,到了时间再把它们取出来。
童年的分分秒秒,岁岁年年,我都是这样坐在这里,双手举着刀子和叉子,等待着母亲在那一声“叮咚”后,端着热腾腾的食物摆到我面前。
她对魔法世界一无所知,也毫不关心,她不知道她的女儿九死一生地回来了,也不知道她的女儿活不了多久了。
她什么也不需要知道。
她穿着一件穿了许多年的围裙,已经被烟熏黑了衣角,妥帖地贴在她身上,小时候,我站在她身边,伸手勾着她裙摆玩耍。
我看着看着,突然眼泪就止不住地涌出来了。
“再见。”我哽咽,“妈妈,再见。”
“一忘皆空。”
*
她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加热的披萨已经凉掉了,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少了一片。
她看了又看,难道是自己一不小心吃掉了?
她一个人回到了客厅坐下,过了一会儿,她又站了起来,打开大门,再关上;再打开,再关上。她好像觉得,有什么人应该回来,应该推门而入,她应该给她留门。
但是,她明明孑然一身,无子无女,早年离异,独居多年。
她的记忆是这样说的。
第13章 诀别
第二站,霍格沃茨。
我从霍格莫德走到霍格沃茨的路上撑着拐杖,我感到疲倦,五脏六肺火辣辣地疼痛,难怪那个医师说我不如安乐死,我算是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说了。
其实回到霍格沃茨我也没有什么想要看的,只是走走。像一个迟暮之年的老人一样,走上自己幼时撒泼跳脱的路,再看一看周围年复一年似曾相识的花草。那样就很好。
我走到霍格沃茨的门口,那里有旺盛的野草,正疯狂地向上生长。我站了一会儿,听见附近有一大片喧哗声,于是我走近一点,居然是毕业典礼。
今年的毕业典礼人很少。
加入食死徒和凤凰社的学生都没有出场,就比如詹姆和莉莉,他们提前就叫了几个朋友,在霍格沃茨庆祝过毕业了。现在有更多比毕业典礼更重要的事情——斯莱特林的学生太多,这对他们来说很不安全。
我百无聊赖地走了一会儿,路上遇见了斯内普,他怅然若失地看着格兰芬多的地方,我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没分辨出他在看谁;然后遇到了沉默的卢平,他似乎没有加入凤凰社,脸上却有一些零星的抓痕;再然后,我还遇见了迪戈里先生,他正风度翩翩地到处发结婚邀请函。
大家都很开心。居然还有学生把我认成垂垂老矣的老太婆,打算给我让座,我哭笑不得地揭下兜帽,证明我只是一个佝偻脆弱的年轻女生。
正是夏初,万物生长,我独自凋零。
把全身力气倚靠在拐杖上省力多了,我就这样倚靠着,十分有耐心地看着毕业典礼上兴奋激动的人群。
岁月静好忽然被打搅了。
“……哈喽?打扰一下,你有看见詹姆·波特吗?”
“喂喂喂?同学,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他在我面前挥了挥手。
“哈喽?”
我掀开了兜帽。
“……”
我看着他。
不要用任何形容词来形容,不用任何华丽的描写,没有宿命感,没有理所应当,一切都水到渠成——好像我们就应该在这里相遇一样。
西里斯·布莱克,年轻,英俊,美得如同希腊诸神,意气风发地站在我的面前,笑嘻嘻地向我打招呼,喊我“同学”。
一无所知地向我笑。
“我不知道。”我回答他的问题,盯着他的眼睛,他似乎也感到不对,摸了摸自己的脸,眯着眼睛笑,对我说:“同学,你没事吧?要不要我送你去医务室?”
我不说话,只是看着他。他似乎更窘迫了,最后,他举起双手,低声说:“……好吧,其实我知道詹姆今天不来,我只是想和你搭个话。”
我声音颤抖。
“为什么?”
他面露惊讶,深思一阵,然后开口。
“因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因为我长得像辛西娅?”
我和他都沉默了。我感到窒息。
第二句话是我说的,反正活不了多久了,我干脆破罐子破摔,十分无所谓地和他这样说道。
他反而惊愕不已。
“你怎么会这么想?”
“你和辛西娅一点也不像啊!”
西里斯·布莱克觉得冤枉。
他只是和一个觉得眼熟的同学搭个话,却被认为自己还在狂舔辛西娅·南汀格尔——他虽然感到意难平,但那也是老早老早以前的事情了好吗?他现在最重要的人生目标明明是战胜伏地魔,世界和平,这个女生脑子里在想什么?
于是他毫不客气地说:“你和辛西娅一点也不像啊!”
谁知道那个女生简直不是一个正常人,她露出一个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表情,死死抓着他的手腕,一遍又一遍说着“你再说一遍”。
“一点也不像!一点也不像!一点也不像!”
西里斯连着大喊三遍,倒退三步,“这下满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