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头回在御前当差,圣上恕罪。”
沈弱流抬手:“朕晓得了,你下去吧。”
婢女如蒙大赦,逃也似的退出去了……沈弱流莫名其妙。
福元最知圣上的口味,莲子羹加了百合,用少量冰糖煨的软烂,极好克化。
沈弱流用完了多半碗,又翻了会儿书页打发时间。
书页沙沙,烛火跳动……渐渐头有些晕。
像是身处云端,视线里出现许多色彩,交织缠绕,变成光怪陆离的雾。
“好冷。”沈弱流甩甩脑袋,振作起来,突然感觉到冷。
这是怎么了。
殿里明明烧了火笼的。
他站起来,扶着头还一会儿才站稳,撑着御案沿,下意识地叫人:“给朕更衣。”
隐隐约约想起来福元好像有什么事出去了,他实在是乏得很,就自己宽衣,修长泛着薄粉的指尖抓着腰间系带,扯了半天怎么也扯不开。
意识涣散,如一滴水滴入深不可测的黑色湖面,轻微的涟漪渐渐平息,将他整个吞噬……
*
郢都靠南,澧水流经,千百年聚砂石成原,横亘千里,大梁在此建了八城,拱卫郢都。
子时尽,一只马队飞驰在北三城郊外,大纛旗迎着夜风招展,面上是个目露凶光的狼头。
一行百来号人,打着火把,马匹健硕四蹄修长,皮毛油光水滑,马上人皆着便服,穿得不伦不类,剽形大汉,冷风里打着半边赤膊,胳膊腱子肉精壮孔武。
为首人穿得略略齐整,一身玄衣,袖幅手进黑铁护腕里,黑的长靴踩着马镫,小腿修长笔直,暗夜里看不清样貌,项前一根黑色牛皮绳,天珠菩提子绿松石攒着鸣镝坠子对光摇摇晃晃。
这人年岁不大,身后却无一人敢驱马与之并头。
大纛猎猎,除开车架上一只黑布蒙着的铁笼子里不时传来几声野兽的哼哧声,这只马队静默,严肃,恍如异族阴兵。
玄衣人眯眼朝向几里地之外的层层暗色轮廓,一勒缰绳,马匹骤然抬起前头,落地瞬间,玄衣人已翻身下马:
“牙斯!”
身后马匹接二连三顿蹄,副将牙斯大步上前:“公子。”
一声呼哨,霍洄霄松开马缰,动了动手腕:“前面是不是鹞子岭?”
乌拓牙斯从腰间虎皮囊袋中摸出羊皮纸地图,对火把看:
“公子,是鹞子岭,王爷画的地图上标了,翻过这道鹞子岭,咱们就能看见郢都城门了!”
霍洄霄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进郢都你小子高兴个屁!”朝后看了一眼:
“叫他们把马放了去吃夜草,就地起帐修整。”
此回进京是奉诏命,霍洄霄带了三百人,都是北境王狼营里挑出的精良。红蓼原的狼师,北地的烈马,怎甘囚于郢都方寸之地。
临行前阿耶大醉,扶着酒瓮对着他道:“霍洄霄,老子知道你是把刀……再好的刀也需要刀鞘的约束。小兔崽子不知天高地厚,你狂,红蓼原千里地任你撒野,进了京你再这么狂,要吃大亏!”
霍洄霄将及弱冠,自小在狼营里长大,跟阿耶将挐羯人打回仙抚关外……老王爷逐渐放权,北境三大营,二十万兵马全握于他手。
该狂!
两年前小皇帝登基,北境王入京,霍洄霄没一同去。
却听过。
如今的圣上十八,一张脸生得比娘们还漂亮。
除此之外……还是个废物。朝堂大权都握在他九皇叔绪王手里。
阿耶说这番话是想警醒他——为将者,最忌轻敌。
前提是对方能被称之为“敌”。
……一个长得娘们似的小废物,还想装样拿乔摆鸿门宴。玩得过谁?
霍洄霄十分不齿。
牙斯把羊皮纸地图卷起来……这可是王爷亲笔,得好好收着,嘿了声:
“宴城知府送了那些美人美酒金银财帛,公子你全给拒了,我看那些小女娘梨花带雨……属下这是为弟兄们高兴,进了城总不再受这风餐露宿之苦。”
听牙斯这句前言不搭后语得话,霍洄霄解下长柄宿铁横刀,扔过去:
“想要美人?宴城距这里也就几十里地,我准你去追,来得及。”
牙斯险没接住,嘿嘿笑道:
“公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心疼那几坛子葡萄酒。”
霍洄霄拍拍他的肩膀,朝车架上的铁笼子走去:
“进了城一不准玩女人,二不准打家劫舍,三不准欺凌弱小……除此之外酒管够。”
“是!”牙斯就惦记着郢都的美酒……什么石榴酒,葡萄浆,松醪酒,听起来就比北境几文钱一斤的烧刀子有滋味。
还是中原人会享受。
提刀走了几步,牙斯一拍脑门……忘了提醒公子这地方紧挨着沈皇室的东围场,是不是该走远些再扎帐。
想了想,牙斯认为公子决计不会在意这个,知道了怕是要直接去围场内扎帐子,还是不与他说为妙。
牙斯念着郢都的好酒,哼着胡语小调,接着去安排军汉门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