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淋漓,转过一道宫墙, 到了?福宁殿外。
天子?寝居,安防甚严, 除了?殿前司, 还?有数十名北镇抚司精锐来往巡查,将此处守得水泄不通, 一只苍蝇也休想无诏入内。
这时辰, 殿内灯火通明。霍洄霄在暗处驻足, 没?有贸然上前,浅眸微眯, 透过往来锦衣卫望向庭中,却只见几个小黄门在院中往来忙碌,低眉顺眼。
进京数月,沈弱流未曾告假过一日,今日早朝却说违豫,霍洄霄觉着?大概是与前夜他那些不管不顾的?混账行径有关。
总要亲眼确定他没?事才能?放心。
沈弱流需要时间,他可以等,
等,却未曾许诺过不见。
沈弱流不愿见他,他却可以去见沈弱流,只要藏好不被发现便是。
北镇抚司尚且阻不了?霍洄霄,于是他很轻松地旋身而上,跨过朱红宫墙,轻巧落于庭内……此处是福宁殿后,丛丛松柏葳蕤生香,积雪披着?,寒气冻人,围栏之下,一方湖泊结了?薄薄一层冰,几尾锦鲤欢腾摆尾。
霍洄霄就那么屏息,站在一枝松柏后,目光隔湖死死盯着?那扇洞开半边的?窗扉,枝头积雪濡湿衣襟也恍若不觉。
直到,临窗榻上一人落座,绯服织锦,外罩雪貂毛大氅,发丝又密又黑,乌鸦鸦一片像是雪白画纸上飞流直下的?墨色银河,纤长?眼睫不时轻轻颤动,正半垂双眸盯着?案上,长?眉微蹙。
侧脸莹白,直鼻流畅,薄唇犹如点樱……暖黄火光跳动,整个人像是裹在锦绣丛中的?一樽薄胎细瓷。
这刻,霍洄霄心口?刺痛,呼吸一滞,随后松了?口?气,终于放下心来。
沈弱流无事就好。
他转身欲离去,双腿却不听使唤,落在沈弱流身上的?浅眸根本不舍得有一息一瞬地闪烁。
像是终于飞度关山重?重?,终于抵达相思终结之处,恨不得飞身上去,将他拥入怀中。
可……不能?。
要忍住,不能?再吓到他。
要收起爪牙,藏在草丛后,远远看一眼就好,千万不能?被发现。
浅眸光华流转,像是饿了?十天的?狼一般死死盯着?榻上之人,霍洄霄贪婪克制地,将沈弱流每寸肌肤,每缕发丝,描摹数十遍,盯着?那淡粉色的?薄唇,雪白修长?的?脖颈,喉头上下一阵滚动。
另一种发疯似的?欲念充斥胸腔,逼得他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
就像是在渴了?许久之人面前悬挂了?一颗酸甜多汁的?梅子?,就在眼前,咫尺之距,却永远吃不到嘴里?,抓不到手里?。
握住松枝的?骨节屈起,一点冰凉渗透掌心,霍洄霄突然觉着?自?己真?的?是疯了?,有病。
像条狗似的?被沈弱流玩弄于股掌之间,却还?心甘情愿。
甚至如果有一日沈弱流命令他去死,他也会笑着?将脖子?洗干净送到他手底下,若他拿不动刀,他可能?还?会自?戕。
疯了?……真?的?是疯了?。
夜色将散,天边泛出鱼肚灰,披雪松枝不堪重?负,“喀拉”折断一枝,雪雾四散,窗内之人目光被吸引,朝这边盈盈望来。
霍洄霄隐匿在重?重?松柏之后。
一明一暗,双目相接,沈弱流并未看见他,他却清晰地看见了?沈弱流……双眸微眯,粉色薄唇勾着?浅淡笑意,张张合合嘟囔着?什么。
临水照花,此间绝色。
霍洄霄浅眸陡深,犹如狼眼,生将手中松枝掰断了?,最后十分不舍地微阖眼,深深吸了?一口?,像是能?从冷风中嗅到一点沈弱流的?气味似的?,贪婪地深吸气。
聊以慰藉。
最后旋身而上,踩着?树枝翻出墙外。
他会等。
他会给足时间,听话得摇着?尾巴等着?……直到心中之人愿意见他。
积雪纷纷扬扬而落,很快将一切蛛丝马迹悉数掩盖。
*
地龙烧得足,殿内闷热,案头沉香香气缭绕,熏得人昏昏沉沉的?。
沈弱流身上裹着?大氅,并不冷,便将临榻窗扉推开半扇,裹挟着?冰冷雪气的?寒风穿堂,吹开沉闷,方觉清醒。
某个混账跟十年没开过荤的恶狼似的?,发了?疯得折腾他,下手忒重?,毫无节制。
沈弱流又是自小娇生惯养的金枝玉叶,身弱娇贵,不比那个畜生从红蓼原狼营磨炼长?大的?,一两次便罢了?,再多对于他便有些吃不消。
于是身子?现下仍旧不大好,动起来哪哪都疼。
今日的早朝不出所料没上成,奏折却还?是要看的?,案侧堆积如山,沈弱流捡了?些要紧的?,朱笔批红。
……除开些细枝末节,惹人心烦的?车轱辘小事,终于有一道令他龙颜大悦。
是徽州知府裴牧之上的?,说自?从萧渚河到任以来,十二州匪患情势大有好转,不出月底,便能?彻底整治。
沈弱流此回?没?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