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希言匆匆包扎好手上的伤口,目光扫过战场,心中已开始盘算后续。
这一战结束的极快,何希言依旧占据着上风。
但这三人道统各异,若非抓住了战机,恐怕很难取得今日的胜利。
他缓步走至那无名修士的尸首旁,微微俯身。
那断颈处涌出的不仅是黑红的污血,还伴随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死气如丝如缕地渗透出来。
最为骇人的是,方圆数丈的草木仅仅被这污血溅到,便迅速腐蚀,叶片泛黄,枝干扭曲,呈现出不自然的枯败之态。
“朽木一道……”何希言眸光一凝,心中已有判断。
朽木一道,又称自绝之木,是一条与寻常木德道统截然相反的路数。
此道主修腐朽、衰败,能够化去他人血肉精气。
修炼此道者常常寿命不长,因而得名自绝之木。
何希言的眉头微皱:“此尸不能用寻常火法焚烧,否则毒气四溢,这片地怕是要成永世不得翻身的毒地。”
他沉思片刻,随即转身走向另一具尸体。
卢婉,这玉锋派的弟子,还真是有些棘手。
若非最后抓住她心神失守的破绽,单凭蛮力,想破开她的防线,简直难如登天。
他的目光随之扫过已经昏迷不醒的孔逸,嘴角不屑地微微扬起。
这种人就算了,他连看都懒得再看孔逸一眼。
以孔逸的修为和家底,身上能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他随手在尸体上翻找了一会儿,除了几道普通的符箓外,并未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
正准备起身时,一抹异样的光泽吸引了他的注意。
“嗯?这面镜子……”何希言从泥泞中翻出一面小巧的古镜,仔细端详。
这面镜子虽不大,镜面光滑无瑕,背后刻着“东极青华”四个古篆,字迹苍劲有力,显然年代久远。
虽然镜子上没有显现明显的灵光波动,但何希言记得刚才战斗中,自己曾被这面镜子一照,手脚瞬间麻痹,险些失去行动能力。
他的眼神变得更加凝重,手心微微发紧。
“看来这镜子并不简单。”
这种辅佐类型的宝物,虽然缺乏杀伤力,却往往有改变战局的能力。
自己的七星旗就是带有镇压之力的法宝,方便快捷,斗法使用却有些不方便。
想到这里,何希言将那面古镜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打算回去后再仔细研究一番。
随即,他的目光落在孔逸手中紧握的木刺上。
这根木刺通体发暗,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阴毒气息,显然是一件特殊的法器。
这东西与何希言的道统格格不入,显得颇为违和。
他随手翻了翻木刺,便不再过多关注,心中暗自想着:
“这玩意儿我用不上,倒是可以丢给陈宗礼,或许他会有兴趣。”
相比之下,卢婉的身家显然丰厚得多。
何希言俯身将她身旁的长剑收起。这柄剑剑身厚重,虽没有铭刻,但锻造的工艺显然不俗,应该是一种类似于降魔尺的制式法器。
制式法器虽不见得稀有,但质量并不差。
这柄剑估摸着是一件中品法器,远胜于普通的桃木剑。
“好东西。”何希言满意地点了点头。
法器之中,武器最为珍贵,这把剑无疑是战利品中的一大亮点。
他从卢婉的储物袋中翻找出几瓶疗伤丹药和一叠符箓。
虽然这些物品算不上罕见,但在紧急时刻,仍然能派上大用场。
何希言将这些物品一一整理好,心中不禁感叹:
“这一战,收获还真是颇丰。”
他回想起之前与褚江生的那一战,两人打得死去活来,最终却只得到几瓶丹药和一柄斧头,远没有这次来得痛快。更让他郁闷的是,那一次的战利品大多被县衙的人截胡,自己几乎没捞到什么好处。
“还是这次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何希言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确认战场上没有什么遗漏的物品后,心情竟有些愉快。
他思索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这把剑,等程时雄突破炼气就给他吧……至于琅晖戒指,就留给许元康那小子。”
说到这儿,忍不住摇了摇头,心中暗叹:难怪修士们都爱杀人夺宝,果然来钱快啊。
“重振宗门,不光要有人,还要有钱。”他叹了口气,脑海中已经开始盘算着未来的宗门建设经费。
“哎,看来以后得多找几个这样的邪道世家宰宰才行”
不过很快,他又猛然一惊,甩了甩头,自觉有些离谱。
“不行不行,你可是虚危道的仙官神将,怎么能干这种事呢?”
他本想拒绝的,可是,这收获实在是太多了。
不过还得先毁尸灭迹,还好身上还有一点地霜砂。
这种引火燃爆之物,类型于前世的火药,可是制作起来比较麻烦,何希言想着还要找人帮自己从大城市里面购上一批。
“何必这么麻烦呢。”
何希言心中一紧,瞬间感到一股凌厉的气息从四面八方涌来。
他全身的汗毛瞬间竖起,寒意直逼脊背。
那气息仿佛有无数柄利剑悬浮在他的周围,轻轻拂过他的脖颈,带着一种随时可以收割生命的锋锐感。
“谁?”
何希言沉声问道,手已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狂章。
体内法力悄然运转,随时准备应对突如其来的攻击。
他迅速转过身,只见一个中年人静静站在不远处。
此人身形高大,面容冷峻,双目如鹰隼一般锐利。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在微微颤动,风声呼啸而过。
但何希言立刻意识到,那并非普通的风。
那是一股无形的剑气,只见空中的落叶与飞舞的虫子,一旦进入那剑气的范围,便瞬间被斩成无数细小的碎片。
“剑修!”何希言心中猛然一凛,双眼微微瞪大,暗自戒备。
如此威势,这肯定是一位筑基修士,还是最重杀伐的剑修。
眼前之人,已经到了剑气收放自如的地步,已非他所能轻易抗衡。
不对,恐怕他一人就能将瑶河县与融和山庄屠杀殆尽。
中年人并未回答,而是微微抬手,食指和中指轻轻一并,仿佛在虚空中随意一划。
“嗤——”
何希言只听得一阵尖锐的啸声,那是剑气撕裂空间的哀鸣。
剑气宛如万千钢针,瞬间将凛冽的寒风搅碎。
空气被切割成无数细小的刃片,发出令人牙酸的尖啸。
下一瞬,两具尸体和昏迷的孔逸被那恐怖的剑气笼罩。
血肉在无形剑刃下如同泡沫般瞬间破碎,骨骼化作粉末。
孔逸连完整的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撕成了漫天血雾。
那弥漫的血雾并未散开,反而被剑气裹挟着向中心压缩。
无数血珠在剑气中盘旋,如同一团不断旋转的血色漩涡。
血雾越缩越小,最终凝成了一颗猩红的血珠。
吴家的天骄,孔家的公子,还有玉锋派的弟子,此刻都缩在小小的珠子中了。
何希言望着这一幕,脸色十分凝重。
“何先生,龚爷爷他不是坏人!“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打破了空气的沉静。
一个少年急忙从背后跳出来,何希言转头一看,认出这个少年正是许元康。
小家伙一脸着急,生怕何希言误会什么似的。
不停解释着:“龚爷爷虽然看起来很凶,但他真的不坏人!他还送了我一条昂贵的抹额!“
“咳咳!“中年人故作严肃地清了清嗓子,眼神中却带着几分无奈。
他斜眼瞥向许元康,嘴角微微上扬:“元康小娃,我看起来有那么老么?“
许元康被这突如其来的玩笑吓得一缩脖子,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抓耳挠腮:
“这个...那个...龚...龚叔?“说着还偷偷打量着中年人的反应。
“算了,你要是叫我叔那就乱了辈了。“中年人无奈地摇摇头,转向何希言时又恢复了几分正经。
他抚了抚衣襟,一本正经地介绍道:“在下龚星汉,是龚辛秀的生父,也是程二郎的外祖父。“
说到龚辛秀三个字时,语气中不自觉带上了几分宠溺。
程二郎,当然指的就是程时雄了。何希言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中年人,程时雄确实是继承了他的方脸。
这位看起来不过四十出头的外祖父,举手投足间都透露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气度。
面对如此强者,何希言自然不敢怠慢,拱手道:
“原来是龚前辈,晚辈何希言,不知前辈到此,有何指教?“
龚星汉没有急着回答何希言的问题,而是挥了挥手,示意三人一同前行。
三道身影在荒野的山道上缓缓移动,唯有风声在耳边呼啸。
元康乖乖地跟在身后,时不时偷瞄着前面的两人。
他想偷听何先生和龚爷爷在说什么,可惜那些话语仿佛被某种力量屏蔽,一个字都听不清楚。
最初何希言和龚星汉只是随意地聊着家常,话题轻松,甚至有几分漫不经心。
龚星汉谈起外孙程时雄的趣事,说这小子从小就贪玩好吃,总是惹是生非。
又说自己女儿龚辛秀一年才回蜀地一次,每次回来都是像客人一样只知道花钱买东西。
何希言随口应和着,心中却在暗暗揣测。
以龚星汉的修为,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
这般闲聊,恐怕只是开场白罢了。
果然随着话题的展开,二人的言语逐渐稀少,气氛也变得沉闷起来。
龚星汉的语调不知不觉间变得冷淡。何希言察觉到一丝异样,虽然没有多言,但心中已经隐隐有了不祥的预感。
龚星汉的背影显得格外高大,仿佛一座随时会喷发的火山。
终于,龚星汉开口了,语气平静,毫无情感波动:
“此番前来,有宗门要务在身。“
他停顿片刻,目光远远望向前方的群山,眼神中透出一丝深远的意味。
“我乃蜀山剑派弟子,执掌霁霄峰主之位。“
龚星汉负手而立,声如雷鸣,语气中透出几分傲然。
何希言心头一震,蜀山剑派可是虞国数一数二的剑道宗门。
蜀山剑派其中有数峰,诸峰各有传承。
玄冥宗也是类似的组织,宗下有数观。
若百年前玄冥宗未曾分裂,双方势力或许还不相上下,现在嘛,不提也罢。
“此番前来,是奉吾师吕真人之命,斩杀明咒宗二位大能的转世身。“
话音刚落,一阵清冽的剑气随之散开,周围的草木瞬间凝结出一层薄薄的白霜。
这番信息透露的颇多,在此界能称得上大能的,至少也是金丹修士之流。
释道与玄门的修行体系不同,称谓亦不尽相同。金丹称尊者,元婴则号罗汉。
无论是哪一种,都是足以让整个虞国为之震动的存在。
“可大能转世,与我等又有何干系?“何希言低声问道,心中其实已有些不祥的预感。
他不动声色地退后两步,将许元康护在身后。
这个孩子给他的感觉一直有些特别,现在想来,或许并非巧合。
龚星汉继续道:“破空山尊者与蟒龙行尊者,正是当年明咒宗的两位大能。破空山重伤转世,蟒龙行尊者三十年前寿尽。二人接连转世至虞国,不得不除。“
他顿了顿,目光如电,直视何希言。
“你或许还不知,蟒龙行尊者的转世之身,正是你亲手斩杀的褚江生。“
何希言顿时语塞,完全无法相信这番话。
褚江生,那个被自己亲手斩杀的黑沙帮主,居然是一位大能的转世?
然而时间不允许他继续震惊下去。
龚星汉冷冷一笑,手指缓缓指向他们身后的许元康。
“他,便是破空山尊者的转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