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细细思索了一番,把紫鹃叫到身前。
紫鹃不知老太太是何缘故,竟单独见她,面色惶恐。
贾母道,“那孔梅溪你也瞧见了。林丫头信他,可知人知面难知心。我要你过去,好好看着他。这人居心叵测,对付他,绝非易事,你得好好琢磨琢磨。我瞧他有些不正经,三十六计,攻心为上,你得让林丫头认清他的真面目。这样,我每个月多给你一两的银子,你好自为之,事成之后,定给你一个圆满。”
紫鹃激动不已,忙磕头道,“多谢老太太器重。”
贾母笑了笑,“这事儿,谁也不许说。”
紫鹃道,“奴婢打死了也不说。”谢了恩,悄悄走了过去。
孔梅溪所在的院子,在荣禧堂北边,是当年贾珠住过的小院,
在紫鹃思索贾母所说的不正经为何意之时,孔梅溪也在思考,他以为贾母一定是要找回场子的。
所以他万分小心。
吃饱了饭,凭栏静看,李纨打眼前走过,孔梅溪暗暗感慨了一句,“有容乃大。”
李纨穿着深蓝底子青暗纹绸面的披风,月白色的交领袄子,一张鹅蛋脸,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身材偏又很好。
这样的女人笑不得,一笑起来,男的光见着衣领的波动,就要春心荡漾。
李纨四处看看,只为看看众人情况,见着孔梅溪,只是一眼,便转身走了,她不讨厌孔梅溪,可也知道,孔梅溪得罪了贾母,最好别和他有来往。
李纨不愿和孔梅溪有往来,可孔梅溪因为见着她,晚上难免要用五姑娘。
转眼就是第二天,预料中的阴谋诡计没有到来,这份平淡,使孔梅溪越发疑惧,觉得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天地随时会变色。
随后几天,孔梅溪和晴雯、紫鹃,稍微熟了些。晴为黛影,晴雯真有点像林黛玉,面孔只是有几分意思,身段才真是像,都是水蛇腰。
至于那个紫鹃,样貌在贾府的丫鬟当中属一流,对孔梅溪分外热情。
孔梅溪只当紫鹃是爱美少年,没什么感觉,只是看雪雁脸上那不对劲的表情,心中暗爽。
可等雪雁来献殷勤呢,这呆丫头又不来,孔梅溪真是怒其不争,怨不得自小和林黛玉一起长大,后来能让紫鹃把名头抢了,后来者居上。
孔梅溪觉得雪雁还要学习一个。
不过也没关系,虽然雪雁不如晴雯聪明、不如紫鹃会来事,呆呆笨笨的,但孔梅溪还是很喜欢她,她好似春天时墙角的一朵小花,默默无闻,可没她,诗人便知春天亦逝。
一天,孔梅溪正进林黛玉闺房听音,林黛玉说了一句,“砖儿。”,手掩住嘴,笑个不住。
孔梅溪想起那飞砖之事,还是百思不得其解。瞟了桌上一眼,桌上放着的是一册《后汉书》,便知林黛玉是拿范晔和他打趣,因为范晔的小名是砖儿。
林黛玉止住了笑,右手还握在左手手腕,“你抄的《太上感应篇》不错,要多少银子?我要拿去送给二姐姐。”
孔梅溪道,“十两。”
林黛玉手一指,晴雯拿来一个十两重的银元宝。
孔梅溪拿在手里,见晴雯和紫鹃诧异的表情,心里好笑:傻了吧,俺会书法。
忽而皱起眉头问道,“雪雁呢?”
林黛玉看了一圈,方蹙眉道,“她病了。”
林黛玉要去见姊妹,走了。孔梅溪担心雪雁,往她的房间看去。
掀开帘子,只见雪雁躺在床上,床褥盖得严实,嘴唇发白,小脸上略有些汗珠。
雪雁睁开眼眸,见是孔梅溪,又惊又喜,撇嘴道,“谁让你来的?”
孔梅溪道,“是我自个儿来的。”
“谁让你来了?”
孔梅溪笑道,“你忘了我的话,我还记得呢。”
雪雁霎时红了脸,用被子盖着脑袋。只听闷闷的声音传来,“你和紫鹃姐姐好去吧。”
孔梅溪道,“你病了,我盼你好,她又没病,要好什么?”
雪雁把脸露出,一双眼睛红红的,“再不许你拿那话来说我。”
“什么话?”
雪雁哽咽道,“你也是个下人,不许你调戏我,说什么娶我,护我,疼我,这样的话,我一句也记不得了。”
孔梅溪点头,却见雪雁的脸色一变。
转过头去,只见紫鹃悄悄走来,对孔梅溪问道,“孔爷怎么来咱们丫鬟的房间里了?”
孔梅溪道,“她生病了,该来看看,你生病,我也来看的。”
紫鹃将头一低,掩嘴一笑,抬眼笑道,“这丫头本领大得很呢,让孔爷这样牵挂。孔爷可知道么?你的消息在府里都传开了,都知道这姑苏来的林姑娘,手下有个家丁,样子又好,学识又高,遇事不畏不惧,是个汉子呢。”
孔梅溪哈哈一笑,“我只是个样子货,其实不值一提。”说着叹了一口气,“我已是不显山露水了,怎么府里还这样传闻?唉,这正应了那句话,酒香不怕巷子深。”
“这连我也没想到的,不想孔爷竟还会书法。”紫鹃转头去看雪雁,“妹妹可好了些?”
雪雁点了点头。
紫鹃一笑,“这就好。”
孔梅溪问道,“你怎么没陪姑娘去看诸位姑娘?”
紫鹃道,“我有条帕子不见了,找来找去都不见,只怕在孔爷这边。”
孔梅溪想起昨天紫鹃确实来过他房间一遭,“你去找吧。”
紫鹃道,“你的房间,我怎么好一个人进去找?万一弄丢了什么的,有话难讲。”
孔梅溪见这话有道理,和紫鹃一起进了房间,紫鹃翻找起来。
见紫鹃朝垃圾木桶走去,孔梅溪忙睁大了双眼,“那里头绝没有的,不必找了。”
可紫鹃却已找了起来,一近木桶,她便红了脸,桶里有股石楠花的气味。
孔梅溪捂住脑袋,紫鹃三脚两步过来,额上有些娇滴滴的汗,“孔爷真没有见过?”
“没有。”孔梅溪心下暗道,“该一早就倒了的。”
“那我不打扰孔爷了。”
紫鹃走后,孔梅溪却在地上捡起一方淡蓝兰花纹的手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