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罢,你好好等吧。”
鸳鸯的声调像是温吞水。
孔梅溪看鸳鸯摇摇而去,又有十几盏明亮灯笼簇拥人而来,心一下提上来。
林黛玉发现孔梅溪还在这里,星眸一亮,三脚两步过来,问道:“你怎么还在这?”
孔梅溪道,“等姑娘的吩咐。”
林黛玉微微一笑,“那你就等着吧。”
一旁有个贵妇人,是大名鼎鼎的王夫人,大概是念了佛的缘故,信了色即是空的僧话,姿色被做了花,献了佛,又因不诚,脸上还有依稀的姿色,因其矛盾,有股假面感。
林黛玉转身见王夫人蹙眉,也不言语,跟王夫人走进贾母屋中。
正是吃晚饭的时候,屋内肴馔俱备,王熙凤拉林黛玉坐,林黛玉推让一番,终究还是坐下,席间还有贾迎春、贾探春、贾惜春等姐妹,贾珠之妻李纨和贾琏之妻王熙凤立于案旁,劝茶劝餐。
饭后,贾母要与林黛玉说些体己话,王夫人便带王熙凤、李纨二人出去。
贾母问道,“你那家丁还待在这院子里,你就没个安排?”
林黛玉道,“请老祖宗安排个地方,我有个安歇地方。”
贾母蹙起眉头道,“我原想让你住在我身边,让我天天能看着,可你这家丁如何能到我这地方来?”
林黛玉笑道,“老祖宗既有这厚爱之心,我住在这里便是,这么个家丁,也不碍事。”
贾母眉头越发不舒,她明白年少慕艾的道理,又听那些老妇人的汇报,知道林黛玉和这孔梅溪一路上,常在一起,不免对孔梅溪视若大敌。
于是,贾母道,“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冠。你住在我这便是,这家丁还是让他到外边去。”
林黛玉道,“常听母亲说,老祖宗有个宝贝孙儿,专爱和姐妹们一块玩,我便以为老祖宗这里的规矩与别处不同呢。”
贾母脸皮一红,支支吾吾道,“小孩子....小孩子家嘛,年轻贪玩也是有的。”
一语未了,只听前院的丫鬟们进来笑道,“宝玉来了。”
贾宝玉进来,一见林黛玉,笑道,“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贾母笑说贾宝玉胡说,贾宝玉接着问林黛玉读过什么书,什么名,什么字。
林黛玉道,“同安。”
贾宝玉道,“这二字最不好。我看不如叫颦颦。”一旁的贾探春问什么出处,贾宝玉说了一通。
林黛玉全没听,因为这字是她在路上无聊时给自己想的。待贾宝玉胡诌完,一脸含笑时,说道,“家父还在,家师还在,不劳兄长费心了。”
贾宝玉一愣,满屋为之一寂,贾宝玉问道,“妹妹也有玉没有?”
林黛玉心道,“我有块花砖。”,只是这话不好说,便道,“我没有那个。想来那玉是一件罕物,岂能人人有的。”
宝玉听了,痴狂病发,把脖颈处的玉扯下,往地上一摔,说这神仙似的妹妹也没有,这玉不是个好东西。
贾母急得搂住宝玉,哄道,“你这妹妹原有这个来的,因你姑妈去世时,舍不得你妹妹,无法处,便将她的玉带去了去。”
林黛玉听贾母编排她的亡母,心中不悦,贾宝玉倒是渐渐好转,戴上了玉,坐在贾母身边,时不时拿眼瞧林黛玉。
贾母满心欢喜。
林黛玉只觉此地难待,借口要安排下人,出了屋,和孔梅溪说几句闲话。
贾宝玉对贾母道,“老祖宗,林妹妹要安排人,我也去看看。”
贾母含笑颔首,“去吧,去吧。”
贾宝玉跨出门槛,见林黛玉和一俊俏男儿有说有笑,心中似被戳了一刀,哇的一声,直喷了一口血来。
贾宝玉的丫鬟慌了,忙进去禀报贾母,贾母慌忙起身,颤颤巍巍走来,搂着宝玉嚎啕大哭。
孔梅溪听有人哭泣,忙回了头,才发觉贾母等人,三脚两步走去,见地上有一血,冷笑贾宝玉的小气痴情。
贾母指着孔梅溪道,“你这不祥的东西,给我出去!”
孔梅溪故作疑惑道,“老太太,我这是怎么了?”
“你!”贾母愤懑道,“出去!”
孔梅溪道,“我还是不明白,这位爷吐血,能和我有什么关系?”
此时,贾宝玉朝贾母摇头,“我这是得了病了,和他没什么关系。”
贾母缓一口气,语调更冷,“小小的家丁,是谁给你的脸面,站着驳我的话?跪下。”
这话里弥漫杀气,全场为之一肃。
孔梅溪朝林黛玉跪下,“我不明白,我究竟犯了什么错。”
林黛玉道,“你纵使不知宝二爷是为什么吐了血,人家怪在你头上,你认了就是,主人家心里高兴,万事皆休,皆大欢喜。还用管什么是非?”
贾母捂住脑袋,周遭人都慌了,搀的搀,扶的扶。
贾探春对林黛玉道,“老祖宗这也是关心则乱。”
林黛玉朝贾母跪下道,“死罪。”
贾母叹口气,终于无话可说,让林黛玉、孔梅溪起来,对贾探春道,“让你珠大嫂子来。”
又吩咐鸳鸯给林黛玉找个院子。贾母是打算林黛玉当她的宝贝孙媳妇的,可如今贾宝玉和林黛玉两人结下梁子,不大好办。
故而,她把林黛玉安排在外头,省得贾宝玉见着林黛玉和孔梅溪亲密,又不自在。
贾母苦心孤诣,等李纨过来,又作了许多安排,让李纨和她儿子贾兰也住进林黛玉的院子里去,李纨的父亲是昔日国子监的祭酒,家风浸染,为人最是守礼。
又给林黛玉安排了两个丫鬟,一个是原先安排给贾宝玉的晴雯。
晴雯忠心耿耿,贾母最是放心,贾宝玉还可以靠晴雯知道林黛玉的喜好,以后再徐徐图之。
小孩子家,哪有隔夜的仇呢?
还有一个是她身边的丫鬟,林黛玉给她起了个名字,名叫紫鹃,办事得力。
有李纨、晴雯和紫鹃看着林黛玉,贾母也才略微放心,只是孔梅溪始终在她心中萦绕不去。
贾母以为这孔梅溪是蒙蔽林黛玉的奸臣小人,是贾宝玉和林黛玉之间的最大阻碍,必须尽快除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