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先生也没回答这个问题?”
“没有。今日一来就换了先生,你也听了,今日的先生讲的是民生福祉。”温暖道。
苏瑾颜在温暖的册子上写下了两个字,“阶品”,然后思忖道“公主都要去和亲了,该给她讲明白的。”
温暖看向苏瑾颜在册子上的标注,“颜儿,你这是何意?阶品?什么意思。”
苏瑾颜讳莫如深地看向西方,宁景帝十分清楚,不能真的打入金戎境内,不然金戎出战的就不是九阶了,金戎宗庙中修行的有八阶,有七阶,甚至还有不时回金戎的六阶。
而大央呢,九阶虽多,却迟迟没有投入与金戎交战的西境战场,就是因为怕后面的高阶品出现。高阶若是动怒,就不是西城郡一郡遭殃,而是整个大央之危了。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大央最高战力只到八阶,就是三皇子的大师兄古风,就连他们的师父都还只是九阶。
上次和古风分别时,他旧伤痊愈,进阶瓶颈松动,或许有望进阶七阶,只是比起金戎的六阶,还是差距巨大,何况就只他一人独秀,也难以改变大局。
想要有足够的底气,还是要培养足够多的强者。现在的大央,强者不出,还有邪术侵扰,实在是情况堪忧。
“颜儿?”温暖推了推苏瑾颜。
苏瑾颜笑了,“温姐姐,你说咱们大央如何能出更多的八阶,七阶武者呢?”
温暖疑惑,“武者不是都要进宗师境的吗?八阶,七阶是什么?”
苏瑾颜耐心道,“初入宗师境的都是九阶,咱们大央大多数宗师都是九阶,能做到气血奔腾。再往上修炼,就是八阶,可气贯长虹。再往上修炼是七阶,气血凝神。之后是六阶,神识通达。”
温暖拿起册子开始记录,“颜儿,你懂的好多啊。”
“没什么的,刚说起为什么大央不支持三皇子攻入金戎,还答应送公主去和亲。因为金戎有八阶三人,七阶一人,六阶一人。我们大央大多都是九阶,只有八阶一人,当然他现在也可能是七阶了。”苏瑾颜道。
温暖恍然,“高端战力上的巨大差距让我们不敢轻举妄动?”
“温姐姐果然聪慧。”苏瑾颜夸赞道,“温姐姐,那你说,该如何尽快追平和金戎高端战力上的差距呢?”
“不知,”温暖蹙着眉头,“该如何?”
苏瑾颜摇了摇头,“需要好多好多钱的,要很会赚钱,还要舍得花钱,更要会花钱。难呀,咱们大央现下有好多人都吃不饱呢。”
温暖疑惑,“怎么又说到钱上了?”
苏瑾颜浅笑不语,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功法不能普及,这让很快有资质也有钱的人没有办法接触武者一途,安牧止就是如此。
苏瑾颜送走了温暖,打开木盒,里面放着一把精美绝伦的匕首,上面镶嵌着漂亮的宝石。旁边还有一封信,她拆开信封,里面写着
“颜,吾初见便心生爱慕,再见明晰心意,日前获卿之及时相救,惟愿一生相随。然今日知卿心意,倍感羞愧,待卿当诚,当予若卿之所予。安牧止敬上。”
苏瑾颜看着安牧止清风朗月般的字迹,想起今日他从软轿上下来时一瘸一拐的样子,叹了口气。他一定也很难吧,算了,随他去吧。
“安爱卿,听说你今日尾随了一位承珏的伴读,还送了东西?”宁景帝批阅完今日的奏折,倚在榻上问道。
安牧止道,“苏家长女苏瑾颜。”
“之前你说非她不娶的那个?”宁景帝问道。
“是她。”
宁景帝道,“需要朕赐婚吗?”
“可是她还没有同意呢。”安牧止无奈。
宁景帝点拨道,“她一个闺阁女子,同不同意又有什么要紧的,这婚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安牧止摇摇头,“不行的。我若是先斩后奏,她一定会生气的。”
宁景帝冷哼道,“你给朕办差都能先斩后奏,这次还斩了好几百个官员呢,怎么现下没了胆量?”
安牧止思忖着,一定要先让她点头,不然直接去提亲,她若是恼了可怎么办?她又不是一般女子,能拘在内宅,只能仰人鼻息的。
“陛下,我明日想出宫一趟。”安牧止道。
“你这身子还没大好,就想着走马上任了?”宁景帝问道。
“不是,我想到陛下之前赏赐了许多宝物,里面好像有几支簪子很不错,她戴上应该好看。”安牧止道。
宁景帝调笑道,“朕还真没想到你有这样的一面,不过她不是大半张脸都是丑陋的斑痕吗?”
安牧止摇头,“容貌也没那么重要。”
“那你还送她簪子,还不是希望她好看些?”宁景帝反问道。
“陛下英明,臣怎么就没想到呢,不能让她觉得臣在意容貌,那就不送簪子了。嗯,送什么好呢?”安牧止恍然大悟,继续思索起来。
“你呀!咳咳咳!”宁景帝觉得这个样的安牧止十分有趣,谁知却突然咳嗽起来。
安牧止连忙关切地端了一杯水上前,“陛下万安,可要传御医前来看看。”
宁景帝摆手,“老毛病了,他们也没有什么好法子,而且朕的头疾这几日也不大好。”
“陛下,您千万要保重身体!”安牧止真切道,“臣现下把三位殿下得罪透了,您能活几时,臣便能活几时。要不以后我不做御史大夫了,给您做贴身侍卫,给您的饭菜试毒,要不还是去民间给您遍访名医吧。”
宁景帝捏着太阳穴,好笑道,“安牧止,你这次回来是转性了吗?一下子这么贪生怕死起来,真的被追杀的人吓破了胆子?”
安牧止严肃道,“陛下,臣这次被追杀一路,千难万难,也是想着忠君报国,建功立业,百死不悔,青史留名!”
“咳咳!”宁景帝又是一阵咳嗽,“那你刚才是干什么?”
安牧止小心翼翼地回答,“陛下,臣和您交心,您可不能往外说啊。”
“哈哈哈!”宁景帝开怀大笑,“你这铁树,这是憋着要开花了。”
本来安牧止是文臣,又是侯府公子,初入官场便有许多人牵线搭桥,看上了他做女婿,他以醉心武道,回绝了所有。一直有流言,他与柔妃曾互相爱慕,为其不娶。这始终是宁景帝心头的一颗刺。
两年前他进阶,成为宗师归来,提亲的人再次活络起来,他却是自己看上了苏家已有婚约的长女,宁景帝芥蒂稍解,赐了尚方宝剑,代帝王巡查,可先斩后奏。
当时,宁景帝告知安牧止自己实际上是想破除三个儿子的势力之时,安牧止只说自己就是宁景帝的剑,只听君命。
这次回来他居然说,怕了,要辞官。众多赏赐,升任御史大夫,似乎都没有用。如今没想到,苏侍郎家送来给公主伴读的一个丑闺女,居然让他又想留下来好好干了。
宁景帝笑着笑着便头疼起来,捏着太阳穴道,“你既然与朕交心,朕也不隐瞒了。这苏家长女有婚约事小,只是承珏的这些伴读,现在还不能轻易许亲。朕应了皇后,等金戎使团到了,不是直接把承珏交给他们,而是要让他们从十六个待嫁新娘中挑一个带回去。虽然你相中的那个长得丑,必然是选不上的,但朕现在尚不能直接赐婚,并不是不全你的心意。”
安牧止今天一看就知道这里面有问题,本来在推测是不是要陪嫁,如今看来,皇家的算盘打得好啊,是想替嫁,还想让金戎人自己挑。
安牧止下跪叩拜道,“臣愿等和亲事宜过后自行求娶,陛下不必挂怀。”
宁景帝点点头,“安牧止,除了不能现在直接给你赐婚,其他的随你,你想怎么求娶,朕都支持,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提,即使有所逾矩,也有朕给你兜着,你只管放开拳脚就是。”
安牧止作受宠若惊状,“陛下,臣日后定当鞠躬尽瘁,肝脑涂地,为陛下分忧。”
三月二十二
金戎使团在西山郡耽误了三天,前面传信来说,不日将至。
今日的课程是邦交礼仪,主要讲的还是和金戎的邦交。
“邦交不必成定式,重在考量利害得失,当择选恰当人选与之商洽,方不失大国之威仪。”宋先生在前方讲着。
苏瑾颜难得回到课堂,又跟上了进度,而且和自己交好的人都在旁边,莫名觉得温馨。
谁知突然一阵响动,前方先生无奈停下发问,“公主为何嗤笑,还摔打镇纸?”
“大国之威仪?明明打了胜仗,虽然是那个讨厌的门承凯打的,他还叫嚣着要从边城出发,势必要打下金戎三城。结果咱们在这个档口就直接缴械投降,摇尾乞怜就算了,还把本宫给送了出去,你还在这里妄谈什么大国威仪!”公主说完直接将镇纸摔倒了地上。
宋先生叹气一声,摇摇头,“公主为了整个大央,为国为民,实乃大央之福,天下之幸,我等将永远感怀殿下之奉献。”
公主又气呼呼地坐下了,“整日里说这些话,有什么用!大央势弱,本宫可以牺牲奉献,大央供养,理当如此。只是如今不是这番局面,还要我做无谓的牺牲,既有损大央国威,又平白牺牲了,我不服!”
静怡县主听了,低声道,“你这话去找陛下说啊,在这里和先生胡搅蛮缠什么。”
“静怡,你说什么,你这么深明大义,逆来顺受,你去和亲啊!”
“承珏,我还就把话放在这里了,你不用激我,也不用处处挑我的错处,之前一首《流觞》而已,你就试图让我和苏瑾颜一起去前朝的翰林院,我也不是怕事,大不了这个陪读我不干了!”静怡县主也是厉害得很。
公主也是毫不客气,“你和苏瑾颜琴艺不相上下,如今如此目无尊上,与她当日何异,我也效法母后,罚你去翰林院找张峻学琴。来人!”
“好了!肃静!”宋先生高声道,待众位学生安静下来,他又向公主行了一礼,“这是邦交课,公主还请消消气,看在老夫授课不易的面上,就此作罢吧。”
“哼!静怡,日后谨言慎行!”公主说完气呼呼地坐下了。
温暖小声对苏瑾颜道,“颜儿,宋先生是不知阶品之事,还是此事不能与公主提及,好奇怪啊。”
徐丹晨侧着身子凑了过来,“什么阶品,不能和公主提及吗?”
徐丹晨坐在温暖前面,侧转身子和温暖说话的一幕刚好被前面的宋先生看到了。
宋先生二话不说,立马转移注意力,“徐丹晨,你在做什么!”
徐丹晨一下子慌了,面对严厉的宋先生,慌乱道,“我,我,我说什么阶品,不能和公主提及!”
徐丹晨说完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马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苏瑾颜起身过去拍拍她的背,安慰道,“没事的,先生不会责罚你的。”
公主听闻这里还涉及自己,立马跑了过来,“什么不能告诉本宫,什么阶品,徐丹晨,你给我说清楚!”
徐丹晨更害怕了,只恐自己惹了大乱子,搂着苏瑾颜竟嚎啕大哭起来。
宋先生无奈,“苏瑾颜,你带着徐丹晨出去平复一下心态,回去休息吧。”
“是!”苏瑾颜感激地看了一眼宋先生,这里的确不适合徐丹晨再待下去了。
“不行!”公主直接挡在了苏瑾颜二人身前,“不说清楚谁都不许走!来人!给我把她们按下!”
温暖看着冲进来的宫女嬷嬷们,一下子跳到苏瑾颜和徐丹晨身前,“公主总是问为什么三皇子大胜,大央为什么还把嫡长公主都送去和亲。我知道!”
“你知道?为什么?”嘉禾公主一把抓住了温暖的手臂。
温暖看向苏瑾颜,点了点头,也不知是在宽慰她还是在宽慰自己,“因为两国宗师阶品相差悬殊。我大央的宗师,都是九阶,只有一位七阶,而金戎九阶,八阶,七阶,六阶都有。三皇子这仗打败了还好,这打胜了,只怕对方的八阶和六阶早就摩拳擦掌了。”
苏瑾颜有些诧异地看向温暖,就这么口无遮拦地说出来了,还加了自己的看法。她这样说算不算是直接站到了三皇子的对立面呢?
苏瑾颜看向宋先生,如果他是中立或是支持三皇子的,温暖必然会受到责骂惩罚,说她诽谤皇子,妄议朝政。
那该怎么办?
如若是站队其他皇子的,那温暖必然是没什么的。
苏瑾颜紧张地看向宋先生,只希望他不是三皇子一党的才好。
宋先生拧了拧眉头,问道,“不知温小姐此番言论是从哪里听来的?”
苏瑾颜心里一咯噔,完了,这问题要是回到自己这里,该怎么回答,总不能说自己在金戎闯了宗庙,杀了七进七出,最后还被……。
温暖捏着衣角,紧张道,“宋先生,这是,这是我在进宫前,去茶馆喝茶,听隔壁桌子的人说的。”
看到宋先生投来狐疑的目光,温暖进一步解释着,“真是我听见的,他们说话声音不大,是我姐姐的狸奴一路跑到人家桌子下,我去追,才无意听到的。”
“先生,我道听途说,就在这里大放厥词,是我不对,望先生责罚。只是今日公主一直在问,我越想越觉得这个说辞十分在理,有些头昏了,今日竟直接说了,望公主恕罪,小女甘领责罚!”温暖跪拜在地,不停地请罪。
“既知是道听途说,没有凭据之事,就不该胡言乱语。就罚你抄书,把邦交三卷抄好,明日给我!散课!”宋先生一甩衣袖,直接出了治学堂。
宋先生离开后,公主走到温暖身前,把她扶了起来,“温暖,你说得若是真的,那这一切都说得通了。”
温暖拉着公主的手,“殿下,我实在是看着您被蒙在鼓里的样子觉得气愤,只是我这个也是听说来的,事实未必如此,可能会误导了您。”
公主握紧了她的手,欣慰道,“你是个心里有我的,不管你说的真的假的,你能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让我内心宽慰,我都看在眼里。走,我近日新得了一罐好茶,一起去品品。”
温暖开心道,“好!谢公主!”
看着温暖和公主等人一起离开,徐丹晨和刘晓洁来到苏瑾颜身边,“瑾颜,之前的课程你都跟上了吗?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们。”
苏瑾颜点点头,“谢谢你们,昨日看了温姐姐的手札,也看了下发的几本书籍,该是差不多了?还望你们再提点我几句,我这么安排可还有哪里有疏漏的?”
刘晓洁笑着轻推了一下徐丹晨,“我觉得你想得很周全,丹晨呢,可有什么要补充的?”
徐丹晨也轻推了刘晓洁一下,“没有了,你别有事没事就要推我,我差点摔倒。”
“呵呵,我就是要推你!”两人玩闹起来。
苏瑾颜收拾好东西,“咱们走吧。”
治学堂外,安牧止等在门厅,里三层外三层地被围了,宋先生和公主一开始在追问他关于金戎宗师阶品的问题。
安牧止疑惑摇头,“我只是初入宗师境,还没有正经的宗派传承,官位也低,这些我通通不知,也难辨真假。”
“我无从判断这信息的真假。”
“我也不知道谁会知道。”
……
苏瑾颜走在徐丹晨和刘晓洁身侧,试图用二人遮挡安牧止的视线。心中暗道,“这个麻烦精怎么又来了,伤势那么重,就不知道好好养伤吗,偏来给自己找事儿。”
眼看着就要到门口了,只听一声清亮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传入耳朵,“颜儿,别走啊,我等你好久了。”
安牧止拨开人群,走了出来,“我今日给你带了好东西,可否借一步说话?”
苏瑾颜恭谨地行了一礼,“安大人,请叫我苏小姐,咱们实在是不熟的,您的东西我也不能收,您以后也别来了。”
安牧止不在意道,“颜儿,不想知道我给你带了什么吗?”
苏瑾颜尬笑着摆摆手,转身快步走出了朝阳宫。
安弩扶着安牧止一瘸一拐地追了上去。
周围的人都惊诧不已。
苏瑾颜坐在自己房间的书桌前研读之前自己错过的书,有些是自己之前就已经看过的,不过现在再看,再结合大央和金戎的关系去看,发觉又有新的理解,倒是有趣。
“安大人,这里是公主伴读的寝宫,都是女眷,您进去不方便吧。”守卫拦着安牧止道。
安牧止拿出令牌,“这是昨日陛下新赏下的,凭此令牌,禁宫各处,我皆可自由出入,百无禁忌。”
守卫还是不放心,拿着凳子让他等着,另一守卫拿着令牌去御书房核实。
“吱”的一声轻响,苏瑾颜的房门被推开,沉浸在《金戎风物志》中,为其批注补充的她并没有注意到门开了。
安牧止轻手轻脚地走到苏瑾颜的桌边,看着她娴静的模样,端庄地执笔,写下俊逸洒脱、风骨浑然的字。
安牧止嘴角勾笑,轻声道,“没想要你还有如此宜室宜家的一面。”
苏瑾颜惊起,笔也扔了,人也跳了出去,看到旁边站着的安牧止,她气不过,上前给了他胸口一拳,“为什么不敲门,不吱声,吓死我了。”
安牧止疑惑了,“这个,你,我进门,开门的声响你没听到?屋里平白多了一个心跳你没感知,我就在你身边呢。”
苏瑾颜坐回了书桌前,拿起旁边的纸张,写下几个字。举起来给安牧止看,上面写着“隔墙有耳否”,她嘴上却说着,“安大人,我一弱质女流,如何有宗师的本事?”
安牧止静下心来感知,果然发现两个在屋外偷听的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