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水一样的月光普照着祭神台周围的四里桃林,走进这一片桃林,仿如走入一片花雾,每一朵桃花都像一团粉红色的云,像是用胭脂染红了的一颗颗朱红砂,清风徐来,便有瓣瓣桃花被吹落在地,那番景色,真的没法用语言来形容。
可此番景色,亦有人不懂得欣赏,譬如已经困到了随时可以倒头就睡的凤天兮。她趔趔趄趄,一路摸索来到了一棵大桃树下,她用手摸了摸,感觉这棵大桃树不错,睡起来应该很舒服,于是她闪出了双翼,纵身飞到了枝头上,之后仰身一躺靠在了枝上,一手支头,满足睡下了。
祥风阵阵,花飘如云,花团锦簇,红颜乱吟,杂声入耳。
凤天兮皱了皱眉头,不知道是谁,一大早这么吵,凤天兮眼角眯开了一根缝,瞧见树下眷女如云,她睁大了眼睛,一屁股坐了起来,看那一朵两朵美如娇艳之花的女眷,不由心情畅和了起来。
彼时大家已在卯时之前赶到了祭神台,天界各族女眷都受邀而来,凡是修为达到了上仙之位以上的各族女眷和各族皇子都收到了邀请,除了远在八荒之外和有要事羁身的上仙之外,其余受邀之人几乎差不多到齐了。
看那树下之花一朵胜过一朵,像有千千色色的花聚在一起,各有所长,声有所色,看了心情畅和,听了身心松悦,所谓繁世盛景,大抵不过如此了。
凤天兮整个人都舒畅了起来,仰头靠在了花枝上,两手作枕,两脚荡秋,没有束缚的长发倾泻而下,白曦透过根根发隙洒出一阵阵破碎而炫目的光,蓁蓁花叶反射出一缕缕碎光照耀在她那一张白皙如玉的脸颊上,清风习习,凤天兮睡意顿起,于是乘着煦光眯起了眼。
云瑶璃和暮山茗一起来到了祭神台,两人一路相谈畅愉,以为来到了祭神台就能见到天兮了,可瑶璃瞧遍了每个角落,都没有看到凤天兮。“那个丫头跑到哪里去了?”
“她应该是躲在哪个地方乘凉了,应该一会儿就会过来了。”
云瑶璃听了还是有些不安,四周看了看,还是不见天兮踪影,瑶璃不由捏起了衣角。
满台花眷如云,却没有一个是她。
当最后一瓣英花落下,云花浅处,缓缓走出一个青衫人影,那人一双乌灵一样澄亮的黑瞳,一头乌黑的长发用淡青色发带挽起一个好看的发髻,在发髻上套上一个青玉发冠,发冠两角沿出两条绸丝质青发带,飘飘洒洒。
瑶璃一眼就识出了那人,只是阔别了几日,瑶璃都有些叫不出他的名儿了。
暮山茗看到她一直盯着一个地方看,他顺着她的眼看过去,看到立于云花浅处的神天幽。“天幽世子,想不到他这么早就过来了。”
瑶璃听了问道:“你见过天幽世子?”
暮山茗点了点头:“当然见过了,他曾经在古渊书院上过课。”
“原来是这样。”瑶璃眼中闪过了一丝喜悦,希望以后可以在古渊书院见到他。
神天柔看到自家哥哥来了,一上去就给了他一拳。“哥哥,你怎么现在才来?”
神天幽柔笑道:“我是怕我来早了,你们都不在,我一个人无聊,所以才来晚了一些。”
神天柔噘噘嘴道:“你尽找借口,下回再敢来晚,小心我……”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以后肯定不迟到了,你消消气。”神天幽连忙道歉,生怕他这个妹妹闹脾气。
神天柔心头软,不与他计较。瑶璃在一旁听了柔笑起来,想不到他们兄妹二人感情这么好。
众人愉言赏景之时,五大院掌事主一同来到了祭神台,众人见了一道俯身行礼,嫏嬛上神叫他们都免了礼。她看了看四周,没有看到凤天兮,瞳中闪过了一墨愠色。
“怎么不见天兮?”她问了一声。
众人听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答得出来,似没有人注意到这个人。
瑶璃脸上有些不安,生怕嫏嬛上神动怒。
她瞧遍了四周,不见其踪影,正要发怒,几瓣桃花从上面落了下来,众人跟着往上一瞧,看到凤天兮躲在花枝上睡觉。
嫏嬛上神顿时一怒,使出一道闪光,震落了花枝上的人,花枝擞了擞,凤天兮被晃醒的同时,身子如断了翼的鸟儿一样往下坠,嘭一声坠到了花草棘里,撞起了几瓣花叶。
“天兮。”瑶璃冲了上去,来到天兮身边,慌然又心疼的搀起了她。
“瑶璃姐姐。”看到了瑶璃,乱然不安的天兮稳下了几分。
“凤天兮,你可知错?”嫏嬛上神恚然质问一声。
凤天兮抬头看到嫏嬛上神和众多仙人,才知道自己方才睡过头了。“回禀上神,天兮知道错了。”
“你还知道自己错了,参加祭神会这么重要的事,你居然能懒到躲到树上睡觉。”嫏嬛上神气到声音都发颤了。
凤天兮两手支着身子跪着,开口道:“弟子是因为害怕迟到,所以才早早来到树上等着。”
“一大早就跑到树上睡觉,你还有理了。”嫏嬛上神听完更怒了,看向她旁边的云瑶璃,开口把瑶璃叫离了她身边。“瑶璃公主,劳你移开一里,免得我训诫顽徒时,伤到了你。”
一听到嫏嬛上神要罚凤天兮,云瑶璃顿时慌了。“上神,天兮她知错了,恳请上神饶恕她一回。”
嫏嬛上神道:“瑶璃公主,此乃门中之务,你还是移开些为好。”
云瑶璃听了不服。“我也是古渊书院的弟子,为什么我不能管?”
“放肆,”嫏嬛上神怒了,“你还有没有一点弟子的样子?她犯了错不罚,以后只会更加顽劣不化。”瑶璃无言以驳,可依旧不服。
凤天兮不想瑶璃为难,于是开口劝了劝。“瑶璃,你先过去吧,她可能只是小小惩罚一下我而已了。”
云瑶璃还想再说什么,可看到她坚定的样子,只得默然移开了一尺。
嫏嬛上神上移了一步,质问了一声。“凤天兮,你可知你今日犯了什么错?”
凤天兮想了一下后答道:“弟子不应该爬到树上睡觉。”
嫏嬛上神听了一口否道:“你错了,你最大的错不是爬上了树,而是你身为凤族公主,却没有做好一个表率,祭神之事何其重要,你却把它当儿戏,凤天兮,本座之前真是太纵容你了,所以才把你教成了这个样子。”
凤天兮无话可驳,把头压了下去。
嫏嬛上神一手唤出了紫诫鞭,暮山茗和云瑶璃看到心都颤了颤,凤天兮看到嫏嬛上神拿出了紫诫鞭,刚想要开口说什么,暮山茗和云瑶璃一个闪电冲了上来,两人一左一右冲到了天兮身边,两人同时摁住了她的肩,三人齐齐跪了下去,把凤天兮的头给压了下去,同时把她涌到了嘴边的话给压了下去。
“嫏嬛上神,天兮她真的知道错了,求求嫏嬛上神饶过她一回。”瑶璃诚恳求情,态度谦卑。
“我这一回饶过了她,她下一回又指不定会犯出什么错误来。”嫏嬛上神没有半点松口的意思。
暮山茗和云瑶璃同时语穷了,嫏嬛上神举起紫诫鞭,要挥下去的那一刻,祭神台上,鸣起了一阵空灵一般的凤鸣之声,凤天卿闪瞬间来到了祭神台上,连同带来了一声质问:“嫏嬛上神今日何故发了这么大脾气?”
众人闻声齐齐看向了来人,凤天卿一身九裳华服,踏步而来,莲步生花,清容绝艳,仪态万方。
众人无不为之惊艳到,纷纷赞叹道:“凤族大公主果真清容绝伦,仪态万方。”
嫏嬛上神看到凤天卿来到,便把紫诫鞭收起,移步上前相迎。“天卿公主,你来了。”
凤天卿款款行了一个礼,道:“天卿今日来迟了,还请上神恕罪。”
“不碍事,天卿公主来了就好,我们大家方才都在等你呢。”嫏嬛上神没有半丝生气,众多女眷之中,她是一个特例。
凤天卿看了一眼天兮,只需一眼便知晓她又犯错了,于是向嫏嬛上神求了一个情。“想来今日又是我二妹犯了忌,还请上神看在今日是祭神之日的份儿上饶过我二妹一回。”
嫏嬛上神一听软了口,随之答应了。“既然天卿公主亲口为她求情了,那我今日就看在天卿公主的面上饶她一回。”
凤天卿俯身答谢:“那就多谢上神了。”
嫏嬛上神回了一个礼,侧头看了一眼天兮,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默然领着众人向祭神台行了去。
凤天卿看了一眼天兮,后默然转身跟了去。
看到嫏嬛上神饶过了天兮,瑶璃松了一口气,绷紧的身子崩开了弦,人跟着倒了下去。
凤天兮一脸蒙蒙,看向瑶璃。“瑶璃。”瑶璃用手点了一下她的鬓角,“天兮。”她佯装生气,不过此前确实有被她气到过,现在看到她没事了,她又开心到不行,此时她是又气又笑,完全拿她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