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樱树。
如今花期已过,花木凋残,触目所见枝上皆是新绿,片绿之间,偶有朵朵粉白花朵孤零零的藏于其中。
这一片樱树足有十余株,若是三四月里来,在这林中赏花烹酒,倒是一件乐事。
可如今前院姹紫嫣红,这里却鲜有人问津,倒是有些可惜。
正走着,却有个小厮匆匆而来,见到她的时候心中一喜,赶紧小步跑了过来行礼“郡主。”
艾云烨轻轻颔首,那小厮低着头不敢看他,恭敬地呈上一片半掌宽的树叶,叶子上墨迹已干,蝇头小字写得规矩,笔锋中却暗藏凌厉。
“我家王爷命奴才将这个交给郡主。”小厮道。
叶上传书,倒是有几分风雅。
暖春冷眼瞪向那小厮,正欲斥责,艾云烨却动手将那叶子拿到手中,眼中闪过一丝饶有兴趣的光彩。
“你家王爷是哪个?”艾云烨笑问:“如今这里可有两位王爷。”
“回郡主,我家王爷是三王爷。”小厮低眉顺眼地道。
“哦?”艾云烨好奇的打量着他“那本郡主为何不曾见过你?”
小厮一惊,赶紧将头埋得更低些“郡主好眼力,奴才今日的确是第一次跟王爷出门。”
艾云烨挑了挑眉,把玩着手中的的树叶,随意的点了点头,神情恹恹的“知道了。”
小厮还想问一问答复,但又怕出错,只赶紧退下,离去时脚步匆匆,像是有人在后面追似得。
“小姐,三王爷为何要邀您在池中亭相见啊!”暖春愁眉苦脸地道:“上次宫宴的时候,您不是说的已经够清楚了吗?”
艾云烨耸耸肩,将树叶递给暖春“收好。”
☆☆☆
花园僻静处,司敏学阴着脸,独自站在一处赏花。
说是赏花,倒不如说是辣手摧花,他身前的那一朵盛开的红牡丹,如今只剩下金黄的花蕊和两三片娇弱的花瓣。
雅琴匆匆过来,脸上满是慌乱“公子,小姐她”
她的话说到一半,便被司敏学脸上的阴郁吓到,惊得她咽了口口水,才磕磕绊绊地继续道:“小姐她、她身子不适,在池中亭晕倒了。”
司敏学皱了下眉头,勉强认出了这是那个常跟在自己妹妹身边的丫鬟。
他也没多想,只点了点头,示意雅琴带路。
只是走到一半,他便忽的停下脚步,黑着脸打量着雅琴。
雅琴被他看得浑身发毛,瑟缩着看着他。
“这是去池中亭的路。”司敏学冷声道。
司澜兰若是晕倒,自然会有主家差遣下人来请他,雅琴这个贴身婢女在自家小姐晕倒后出现在这里本就不正常。
更何况若是司澜兰晕倒了,现在人不应当躺在客房中么?往池中亭去什么?
雅琴被吓了一跳,眼中闪过一丝佩服【小姐果然算无遗策,连公子会生疑这点都料到了。】
“回公子。”雅琴上前半步,压低了声音小声道:“小姐在池中亭为您准备了一份礼物。”
司敏学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暗芒。
礼物?
“公子随奴婢去了便知。”雅琴不急不缓地道。
司敏学盯着她,脚下却没动,眼神也逐渐危险。
在他这般具有压迫性的视线下,雅琴身上的气势不攻自破。
她再度咽了口口水,朝四下看了下,确认无人后才道:“长安郡主也会在亭中。”
司敏学冷哼一声,那又如何?
如今南苍风气开放,就是平时,也有男女一齐出游的例子。
池中亭地方开阔,他们两个又同在赏花会上,遇见了说几句话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难不成司澜兰还能带人捉奸不成?
雅琴再度朝四下看了一眼,小声道:“长安郡主会湿了衣裳…”
司敏学顿时双眼放光,明白了雅琴的意思。
【湿了衣裳,又是在湖边,莫不是设计好了长安郡主会掉入湖中,好叫他英雄救美?
若是长安郡主与他湿漉漉的抱在一起,再由兰儿带着众人前来…
若是情况好些,说不得安南候便得认了他这个女婿。
若是安南候府不愿,那也是欠了他一份情。
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司敏学这才点了点头,看了眼雅琴,吩咐道:“我自己去,你回兰儿身边吧。”
雅琴顿时松了口气,行了个礼便匆匆回去报信去了。
听到小丫鬟的报信,司澜兰的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那个肖媚儿,看起来厉害,实际上也是个软绵性子。
仅仅是设计‘长安郡主下水救人而湿了衣裳被众人围观’有什么好的?
反正是计谋,不若拿过来,叫她用用。】
司澜兰扫了眼不远处聚在太子等人身边的那些公子,暗地里攥紧了素拳。
【大哥现在在文人圈里声名狼藉,若是能娶到长安郡主自然是最好。若是不能,能借助安南候府的势头到军中去也是好的。】
她当真是个好妹妹,为自家大哥操碎了心。
?
樱林中,艾云烨漫不经心地欣赏着这花落破败之美,眼中因为困倦多了丝水汽。
忽听破风声自脑后传来,艾云烨站在原地未动,直到那声音停下,她才回眸,看着那带着残花的青绿枝桠,噗嗤一笑。
“呀~这花儿本就可伶,怎的还叫王爷折了去?”
枝尖就停在她眉心三寸外,叶中的花瓣轻颤,又飘飘荡荡的落下两三瓣。
小姑娘巧笑倩兮,神情自然,不带分毫慌乱。
“你果然会武!”陆鸿煊拧着眉头肯定地道。
那日殿中擂鼓之时,他们配合的那般默契,事后她说胳膊疼,也无人怀疑过什么。
可他总觉着有哪里不对——一个柔弱的小姑娘,哪里有那般大的手劲?
直到方才,他看到她闪避簪子的那一幕,才隐隐的有了这个猜测。
艾云烨噗嗤一笑,也不否认“招式是会的,姐姐习武时长安就在旁边看着。”
“喂喂喂,四王爷您这是什么眼神?”艾云烨身子前倾,俏皮的笑着“别不信嘛!”
陆鸿煊赶紧将手中的花枝往后缩了缩,唯恐戳到她,耳尖也浮上了两抹可疑的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