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云汐的眼神终于有了一瞬间的动容。
若是日后以这个换逍遥楼平安离去……那估摸着不太可能。
她将问询的目光毫不掩饰地投向艾云柏。
就像是被人塞红包的小孩在看自家大人。
太子顺着她的目光，同样看向艾云柏，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艾云柏以拳掩唇干咳一声，笑道：“太子殿下一片心意，三妹收下便是。”
艾云汐这才伸手接过，客气有礼地道：“多谢太子殿下。”
言毕，又不出声了。
亭中静默了一瞬，太子意味深长地看了艾云柏一眼，又对着艾云汐道：“其实，孤今日来还有一事，想要向郡主讨教一二。”
艾云汐眼神微敛，挺直了腰板“殿下请说。”
太子却没有说话，只是又看了艾云柏一眼。
后者微讶，殿下找三妹什么事？竟然连他也不能听？
见艾云柏未动，太子又看了他一眼，掩饰性的咳嗽了一声。
“殿下直言无妨，长宁未有什么事是二哥不能知的。”艾云汐淡淡地道。
明显就是二哥和太子殿下关系更亲密些么！有必要来这套么！
太子苦笑一声“云柏兄和长宁郡主兄妹情深，孤心中佩服，不过此番所言之事，对孤来说确实有些难以启齿，所以……”
他又将为难的目光投向艾云柏。
【太子殿下素来胸怀广阔如光风霁月，如今这般，只怕当真是遇见了什么为难事……】
艾云柏心想，识趣地站起身来“臣去看看茶点预备的如何……”
目送着艾云柏的背影远去，太子才轻笑一声，挥手散了身边伺候的下人。
艾云汐瞥了眼身边的知秋，后者缓步退开到能看见此处却听不见声音的位置，目光一直黏在艾云汐的身上。
“郡主的丫鬟当真是忠心耿耿。”太子若有所思地道。
艾云汐浅浅一笑，声音冰冷“叫殿下见笑了，长宁自幼身体不好，这丫鬟总是不放心一些。”
听她说起身体，太子的呼吸停顿了一瞬，而后又呵的一声笑了，抬手理了理袖子。
一抬头，就见那冰山似得女子正盯着自己，面纱上的那双眼睛眼神清冽，仿佛能看穿岁月。
“殿下有何事要问长宁？”
太子略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那日孤被贼人所掳，幸得郡主相救，孤的眼睛虽中了毒，但依稀可知郡主当日风采。”
艾云汐不动，就那么盯着太子。
在这样的目光下，太子竟生出自己被看透的想法。
“说起来郡主不过十四，却武艺卓群，不知郡主师从何人？”太子改变了策略，直入主题。
艾云汐又盯了太子片刻，才垂眸低声道：“殿下也曾战场杀敌，执剑挽弓，据说当年就连南苍第一高手杜毅也满口称赞。”
“只可惜三年前遇刺，被毒药毁了内息，至此再无法习武，实为一憾。”艾云汐淡淡地道，又看向太子，果然见到后者的眼神有了些许变化。
那份从容之后，悲色难掩。
良久，太子才长长的叹了口气“郡主所言不错。”
“长宁虽体弱，却身负武艺，内力醇厚，就连大哥也未必是长宁的对手。”艾云汐接着道。
太子目光灼灼。
“殿下问及长宁师门，倒不若说，想问长宁如何以这弱势之躯习得武艺。”
“不错。”太子眼神真挚且诚恳。
艾云汐轻叹一声，端起茶杯润了润嗓子。
说这么多话，累死了！
“长宁入金陵已有两载，大半时间皆缠绵病榻不得起身。”艾云汐颇有些感慨“说来好笑，长宁入京两年，连明心湖的枫叶都未曾见过。”
“殿下问长宁如何能习武，可长宁却宁可未有过这一身武艺。”艾云汐放下茶盏，扭脸看向那湖中亭亭荷叶。
“我姐妹二人恩宠正盛，整日里无论是珍稀补品还是名贵药材，皆流水般从宫中送来，可除却伊始，却未有过太医入府诊脉，殿下可知为何？”
艾云汐扭脸，低声发问，好似换了个话题。
太子眉头轻蹙，就听艾云汐继续道：“以殿下之能，想必轻易便可知缘由。”
“若是殿下知晓后还愿习武，长宁无话可说。”艾云汐缓缓起身，朝着太子见礼“二哥去的时间有些长了，长宁且去看看。”
“郡主留步。”太子急道，猛地抬头，迎着艾云汐怀疑的目光，有些无奈的轻笑一声。
“孤此番前来，其实还有一事。”太子无奈道，眼中多了丝笑意。
他的情绪收放自如，完全不见方才的失落与怀疑。
艾云汐便站在那里，冷静的注视着他“殿下请讲。”
太子却斟酌着不知如何开口。
见状，艾云汐抿了抿唇，反倒是开口劝道：“殿下若为难，不若与二哥商议。”
“倒也不算是为难，”太子迟疑着道，又转而摇了摇头“这话本不该由孤来说，只是，事关长安郡主……”
艾云汐微微蹙眉，似是料到了太子的心思，嘴角微微扬起一抹讽刺的浅笑。
“之前四弟言语不当，冲撞了长安郡主……”太子正说着，抬头便是一惊——长宁郡主这是什么眼神？
艾云汐慢条斯理地道：“四王爷为人坦荡正直，想来不会有什么不正当的言论，若有，也是长安不懂事在先。”
这位方才虽然冷冷冰冰的，但还算是温柔客气，但现下里却实实在在地化作了刀枪不入的冰雕。
原本想替陆鸿煊解释一二的太子默默地在心中替自己的四弟点了根蜡，而后便将那些话咽了下去。
这一对姐妹，都是一根筋啊！
跑了这么一趟，却没能得到具体的消息，太子倒也不恼，只暗暗将此事记在心中。
才回到太子府没多久，便召来了心腹太医。
正在做绣活的太子妃听闻此事，惊得扎破了手指，慌慌张张的提着裙摆小跑着到了书房。
推门进去，却见太子正坐在桌边思量。
有人闯入，太子眼神一凝，当即朝着门口的方向望去。
见是太子妃，他紧绷的身子才放松下来，眼中带笑“怎么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