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
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
且听歌舞阵阵，绕梁不绝。
夜宴繁华不必赘述，比起那娉婷舞女，铮铮琴音，艾云烨还是对桌上的吃食感兴趣。
“你伤口未愈，不能吃鱼。”扮成长宁郡主的凛冬挡下艾云烨的筷子，无辜的看着她。
坐在她们前头的艾家俩兄弟面色不善。
这么些天以来，每每他们去临渊苑，得到的皆是三妹未归的消息，结果今晚进宫前，这位却忽而盛装而来，头上珠饰整齐，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候回府准备的。
最可气的是，从衣裳珠饰到妆容环佩，两个妹妹皆同，某个有自己小心思的小妹明显是知情人。
偏偏瞒着他们。
“辣子鸡丁也不行。”凛冬再挡。
艾云烨恨得牙痒痒，小声嘀咕道：“都好的差不多了。”
“郡主，”李承公公笑着走来，手中还端着一盅水煮白菜“陛下听闻郡主伤着，特意吩咐奴才将这个送给郡主。”
李承公公是御前红人，一举一动皆有人盯着，这会子见他端着东西往长安郡主身边凑去，不少人心中皆有了打量。
“长安郡主倒真是受宠。”
“前几日出了那样的事，还以为定然与皇家无缘了呢！没想到……”
司澜竹遥遥地看她，也算是松了口气。
看来这死丫头没受什么影响。
起身谢礼，艾云烨笑的双眼弯起，黑琉璃般的眼中映着烛光，碎了星辰。
她今日一袭和长宁郡主相差无二的天水蓝织花拖地华服，不复往日明烨，却另有一份温文韵味。
陪坐在首位下的杨贵妃细细地看了她一眼，狭长的凤眸挑起，波光流转间魅惑天成，她仰脸对着首位上的皇帝笑的柔和。
“陛下。”她笑，头上的蝶舞金步摇在烛火下晃动，一颦一笑间摄人心魄。
“长安长宁两个孩子也快及笄了吧？”
捋着胡子低笑，皇上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艾家姐妹俩，并没有接话。
今日这对姐妹难得做了相同的打扮，除却发间步摇的方向外不同外，简直是一模一样。
长宁郡主依旧面蒙轻纱，露在外面的一双绣眉平和，眼眸低垂将心绪遮掩。
长安郡主则活泼地多，谢恩之后便开始动筷子，脸上荡漾着天真的笑。
“是快了。”皇后笑着应和，她比杨贵妃大不了几岁，可两人看上去却像是两辈人。
太子捏着筷子的手一顿，朝着明显坐不住的陆鸿煊递去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杨贵妃觑着皇上的脸色，笑盈盈地对着安南侯府的席位颔首“长安、长宁，来。”
语气就像是在唤两只小猫儿。
殿中歌舞声停，抱着琴瑟琵琶的乐官退散，长安长宁两位郡主齐齐起身，莲步轻移至殿中，眉眼柔顺。
长裙拖曳，在光可鉴人的地面上拂过，散成了两朵摇曳的花儿。
两人行礼，一举一动皆同。
司澜竹莫名有些好奇，压低了声音问一边的肖柔儿“她们以前也是这么默契吗？”
“陛下，臣妾这段时间可是听闻了一件趣事哩。”杨贵妃掩唇轻笑，声音宛若莺啼。
她保养的极好，皮肤细腻雪白，唇色晶莹，像是双十年华的小姑娘。
对于自己的小姑娘，心情尚可的皇帝格外纵容，便点了点头，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和凛冬对视一眼，艾云烨垂眸，嘴角轻挑，没什么言语。
前两世也是今日，杨贵妃欲说动陛下赐婚。
只不过第一世她因为得嫁良人而满心欢喜，第二世、第二世有陆鸿煊在，她也没为此事忧心罢了。
“……一曲《凤求凰》名动金陵，”杨贵妃娓娓道来，涂了蔻丹的十指莹润，眼中异彩连连“不知羡煞了多少闺中人。”
她笑着，面染桃花“就连臣妾宫中的婢女，都羡极了长安郡主哩。”
陆鸿煊眼中怒气蒸腾，他千娇万贵的心尖人，怎么能和区区宫女相比？
听出她话中的意思，艾云烨却也不恼，只是一副懵懂的模样，睁大了眼睛乖顺的站在长宁郡主身侧。
一扭脸，看到她这呆呆的模样，皇上问“长安，可有这事？”
艾云烨歪歪头，头上坠着冰玉的步摇轻晃，在光影中摇曳。
“确实有人赠琴于长安，不过长安没收。”她得意洋洋的道：“二哥那里有把更好的！”
说完这句，她小脸一变，委屈巴巴地道：“唉，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安才能将那琴抱到自己院中。”
艾云柏险些被口水呛住，自雾楼回来后事态频出，他都将这事儿给忘了。
没想到小妹竟还惦记着。
熟知她脾性的皇上指着她的鼻子笑骂：“你呀你！”
他沉吟了下，道：“李承，去把朕的号钟取来。”
艾云烨顿时双眼放光，四大名琴之首的号钟啊！
此琴不同寻常，声音洪亮若钟声激荡、号角长鸣，非是金戈之音，只会辜负此琴。
难道——她今天能把这琴抱回去？
艾云烨激动地看着皇上，满脸的跃跃欲试。
“想要？”皇上失笑。
“长安不敢。”艾云烨讨好地笑着，心虚的往凛冬身后藏了藏，双眼却一直往李承离去的方向喵。
充当工具人的凛冬一如既往地垂眸，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将心中的思绪掩藏。
目光从神态各异的姐妹俩身上扫过，皇上心中微叹。
比起老谋深算的长宁郡主，果然还是将喜恶流于表面的长安更叫人放心些。
看到她这样子，杨贵妃眼中划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厌恶。
这种胸无城府的还身娇体弱的小丫头，哪里配的上她的儿子？
倒是司家的那个丫头还算是招人疼，这些时日也常进宫看她。
想到司澜兰在她耳边说的那些话，杨贵妃眼中满是思量。
左右儿子想要的不过是安南侯府的助力……
“陛下好生偏心，上回臣妾想看看这琴您都不许。”杨贵妃拖长了音调撒娇。
“杨贵妃，慎言。”皇后端坐在皇上身侧，笑容和煦，语气平顺，带着淡淡的威仪“难道贵妃是在质疑陛下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