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噎了一下，杨贵妃眼中闪过一丝恼意。
这般众目睽睽之下，皇后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她！当真是好极了！
听着杨贵妃暗地里将长安和妃嫔比较，长公主也笑着插口“贵妃这话说的有趣，一把年纪了，和一个小辈争什么？”
刚觉着皇后小题大做的皇上回过神来，不悦的看了眼杨贵妃一眼，又看向底下站着的一脸懵懂的艾云烨，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李承公公双手捧着琴缓步走来，皇帝抬手轻抚琴弦，又看向站在殿中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小丫头，笑着逗她“号钟乃万琴之首，极难驾驭，长安，可敢一试？”
毫不犹豫地点头，艾云烨上前一步，朗声笑道：“谢陛下。”
两个小太监上前在殿中摆好矮案，郑重的将号钟摆在桌案上。
又是一行礼，艾云烨慎重的净手，而后才跪坐在此琴之前，神情严肃地像是在做一件什么大事。
陆鸿泽悄悄离席，打定了主意要鼓瑟相和。
琴音才起，鼓声突响。
入阵之音铿锵，气势磅礴，勾地人热血沸腾。
大漠孤烟下狼群齐啸，杀声阵阵，冲锋的兵士握紧手中长刀，朝着敌军劈去。
纵使手染鲜血，纵使身负重伤，也不愿停、不能停。
退一步便是家园。
琴音极短，陆鸿泽坐在瑟旁，还没来得及奏响，端坐在殿中的小姑娘便停了手，唯剩下余音绕梁。
凛冬收回被震得发麻的手，放下鼓槌重新回到殿中，静默的立在艾云烨身侧。
“什么嘛！这就没了？”一人抱着酒杯茫然发问，才问出口便被同伴捂住嘴按了下去。
扫了眼手拿玉笛同样满脸尴尬的陆鸿煊，陆鸿泽轻咳一声收回手，装作没事人的模样重新回到席位上。
忍着肩上的疼痛，艾云烨横移半步，恭顺地伏跪在地，以额触手。
“长安惶恐，此琴实非臣女所能驾驭。”
万琴之首，君王之琴，她不过一个小小的郡主罢了。
唯愿奏铿锵之音，替抚琴人冲锋陷阵。
杨贵妃见她突然认怂，对她又轻看几分。
可惜了这琴，这长安郡主抓不住机会就算了，还丢了这般大的丑，当真是可笑。
杨贵妃心想，看着那琴也有些眼馋。
灵动的眸子一转，她掩唇娇笑“只可惜了这琴，臣妾原以为今日能一饱耳福哩。”
看到伏跪在地的艾家姐妹，皇上满意的捋了捋胡须，正要开口，冷不丁听见这一句，嘴角的笑容当即一顿。
“爱妃欲如何？”
艾云柏转过弯来，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皇上竟用这种方式试探小妹。
她们不过是两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啊！
难道真如太子所说，三妹是皇上安插在逍遥楼的内线不成？
杨贵妃娇滴滴的，嘴角上挑，眼角弧度柔和“唔……泽儿亦善琴，难得机会，不若叫泽儿为陛下弹奏一曲可好？”
艾云烨：亲妈！
听到杨贵妃这么说，陆鸿泽无奈的站起身，走到大殿正中，对着皇上一行礼。
“难得良辰美景，儿臣愿为父皇母妃助兴，还望父皇成全。”陆鸿泽眉目生辉，灯光下五官柔和，恰是个唇红齿白的美男子，一颦一笑间，艾云烨只听见四下里传来的倒抽冷气的声音。
“三王爷弹琴啊！”
“当初三王爷一曲动金陵，没想到今日竟还能看见！”
“重点是用的还是号钟！”一个贵女亮着星星眼，抓住身边人的手臂，满脸的兴奋。
皇上的眼中闪过一丝探究，但他并未追究其它，只一摆手“准。”
杨贵妃松了口气，又想到自家儿子嘱托自己的那点事儿，又笑着提议道：“方才听长安长宁郡主合奏，虽然短暂，但臣妾听着却是欢喜极了。”
“不知长宁郡主可愿再度与泽儿合奏一曲？”杨贵妃笑容明媚，软着音调撒娇。
皇上又是一瞬的沉默，深沉的眸中晦涩难明，他问“长宁可愿意。”
凛冬再度伏跪在地，口气平顺恭敬“长宁谨遵陛下安排。”
倒是陆鸿泽，暗地里朝着母妃递去一个难以置信的眼神——怎么会是长宁郡主？
殿中少女们芳心跌了一地，只捏着帕子咬碎了一口银牙，恨不得那个与陆鸿泽合奏的人是自己。
但下一瞬，鼓声响，一众贵女们立刻表情复杂，纷纷打消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长安郡主那个自小长在边疆的野姑娘便也罢了，她们的玉面王爷怎么也突然变得这般不懂风情？
好好地中秋圆月夜，哪怕不弹春江花月夜，弹一首高山流水也是好的啊！
弹什么十面埋伏嘛！
杨贵妃也恼恨地看着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不是说要她求皇上赐婚嘛！
觑了眼坐在首位上的帝王，没从对方脸上看到什么不悦的神色，杨贵妃才偷偷地松了口气，心中暗暗地琢磨着——难不成皇上近来喜欢这种调调？
她一步步爬到贵妃之位何其不易，自觉自己对皇上的那点小心思把握的准准的。
待等到曲终，银铃般的笑声才在殿中荡开，杨贵妃捂着心口，娇笑着看向皇上“陛下，你看看这两个孩子，竟这般默契，不晓得还以为他们练了多少遍哩。”
陆鸿泽心中咯噔了一下，袖中双拳紧握，眼中划过一丝忧色。
高高在上的坐在那里的帝王听了杨贵妃的话，不动声色地问“哦？长宁，可有此事？”
长宁郡主再度伏跪在地，态度恭拘，神情淡漠“长宁甚少得见三王爷，不曾私下练习。”
闻言，杨贵妃噗嗤一笑，嗔怪的看向长宁郡主“你这孩子，心眼怎的这般实？哪个同你说这个了？”
她没看见的地方，皇上的脸皮抖了抖，朝着自家贵妃投去一个复杂的眼神——再实也不及你。
人家长宁郡主明里暗里在这里同他表衷心，顺带还暗戳戳与他的好儿子拉开距离。
怎的落在这贵妃眼里却成了心眼实？
偏偏杨贵妃还不自知，只歪着脑袋笑道：“未练过便能如此，这两个孩子竟这般默契，简直是心有灵犀啊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