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还是官道,暗影阁的人就这般猖狂?”艾云尘不喜血腥,白着一张小脸护在艾云烨左右。
他手中的长剑被布条包裹着,艾云烨不许他杀人,他倒也听话的没有将剑取出。
天山尊者老神在在在车厢里坐着下棋玩,听见外头动静平息,探出脑袋哼了一声“又没有活口?”
“自杀了。”十一回话。
“暗影阁倒当真是大手笔,舍得用这么多死士。”沧岚说,走到一旁拿着水囊洗手。
清澈的水流泄出,将她手上沾染的殷红冲下,她嫌弃地将爪子举到鼻尖闻了闻,总觉着有股血腥味。
“死丫头,你得罪的不是逍遥楼吗?”沧岚问,将鞭子丢给青衣。
“怎么暗影阁的杀手追着你不放?”
“上车再说。”陆鸿煊不喜她的说法,拧着眉头催促。
“天快黑了,你想露宿不成?”
沧岚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凝重一副‘别惹我’的样子,不满地闭上了嘴。
上了车,陆鸿煊看着缩在角落里抱着骨灰坛子的女孩,深吸一口气,问:“此次行进路线,都有谁知道?”
他们除了住宿和吃饭,很少在路上停歇,这群刺客究竟是怎么找到他们的?
“咱们走的,似乎不是最近的路?”他问。
艾云烨犹豫了下,才点头:“这条路上,逍遥楼势力最弱。”
“谁定的路线?”陆鸿煊一愣。
艾云烨看上去有些为难,但还是道:“我。”
被她蠢笑了,陆鸿煊伸手敲她的脑袋。
“傻丫头。”
难道她就不知道,她这么做反倒更容易被人发觉行踪吗?
“地图。”陆鸿煊说。
“啊?”艾云烨呆呆的,伸手往后摸了摸,又扯着嗓子对外面喊了句“知秋!”
“咳。”陆鸿煊尴尬地看了她一眼,片刻后,这位拿着地图对着知秋道:“改道,去乐山镇。”
他指着地图说:“依现在的速度看,约莫子时前便能到。”
“这条路后半段一侧是深沟,天黑后行驶不安全。”知秋板着一张脸,用恭敬地语气说着顶嘴的话。
被怼了下,陆鸿煊不满。
这丫鬟怎么这么不听话?
结果就见身边的小姑娘对着知秋点了点头“加快速度,天黑后再小心些。”
“是。”
知秋转身就走,出去不过数息的功夫,马车中的几人因为突然加速的惯性险些被挤成了沙丁鱼。
护着艾云烨的陆鸿煊目瞪口呆。
合着不是人家丫鬟不听话,只是不听他的话……
马车突然加速,里面的几人被颠地受不住,纷纷跃上自己的宝马奔驰。
就剩下一个艾云烨,抱着坛子缩在角落里,小脸上一片苍白。
将缰绳交给十一,知秋抖开一张羊毛毯子盖在她的身上,低声道:“小姐,奴婢抱一会儿吧?”
“不用。”
马车开的太快,艾云烨小心的将坛子护在怀中。
忍了一路,知秋还是没忍住,问:“暗影阁实在是欺人太甚,可用传信回去?”
放缓速度跟在马车边,正打算问问艾云烨可要一起的陆鸿煊心头一跳,竖起耳朵偷听。
传信回去?给谁?
“不必麻烦大哥二哥。”艾云烨扫了眼车窗的方向。
“五弟实战经验太差,给他练练手也是好的。”艾云烨轻飘飘的道。
“阿嚏!”艾云尘突然打了个喷嚏,顺带还打了个寒颤。
天山尊者笑眯眯地看他“哪个小姑娘惦记你呢?”
“阿嚏!”
艾云尘又打了个喷嚏。
天山尊者嫌弃地离远些“染了风寒就不要靠近为师啊!为师怕被传染!”
东宫,廊檐下。
这两日连绵落了几场秋雨,满园金黄被摧残着落了一地。
太子站在廊下,看着滴落的水滴有些出神。
刷了红漆的柱子越发透亮,若榴花妍丽。
肖睿单膝跪在他的身后,眼中发了狠。
“殿下,已经查清楚了,是正常的买凶杀人,对方只提供了特征,咱们的人不知道是四王爷等人,这才下了手。”
回过身来,复杂地看着他,直到雨水又淅淅沥沥地落下来,太子才开口。
声音温和儒雅,好似平常。
“是么?谁人买凶?”
“那人谨慎,只派了乞儿来。”肖睿答。
迎着太子怀疑的目光,又压低了声音“只是,有三成可能是三王爷。”
太子好似并不在意,只问“老三为何执意要杀长安郡主?”
“这…”肖睿迟疑了下,才说:“属下以为,三王爷真正要杀的,可能是四王爷。”
“艾卿以为呢?”太子转而看向一旁垂手而立的艾云柏。
他用了较正式的称呼,肖睿心中咯噔一下,总觉着有哪里不太对。
“长安在出城前便遭遇过一次刺杀。”艾云柏平静地指出“亦是暗影阁的杀手所为。”
“那次的事情已经查明,长安郡主只是受到了波及。”肖睿立刻道。
暗影阁的人要杀三爷,无论是被人买凶,还是暗影阁中人下达的命令,似乎都是理所应当。
只是今日的太子和他往日里熟悉的那一个似乎略有些不同。
肖睿强行打起精神应付着,一直到出了东宫的大门,才彻底松了口气。
抽出别在腰间的折扇,刷的一下打开,肖睿扇了两下,哼着小曲儿离开。
没了逍遥楼,肖家又比艾家差到哪去?
更何况太子身边还有一个执掌暗影阁的他。
这般算来,柔儿和长安郡主相比,明显更有资格站在四王爷身边。
傻妹妹柔弱不能自理,只知道委屈求全独自落泪。
可这世上事,哪有不争不抢便能得来的呢?
肖睿脸上的笑容愈发温柔。
有的事,柔儿心善不愿计较,便由他来计较罢。
另一旁,一行人一路疾驰,终于在半夜时分顺利的住进了客栈。
知秋整理着床铺,一扭脸便看到艾云烨正坐在桌边借着烛火昏黄的光在看地图。
精致的小脸上带着病态的苍白,樱唇莹润,还带着未干的水渍。
头上的发簪已经取下,三千青丝披在身后,发梢还滴答着水珠。
知秋的呼吸一滞,又轻手轻脚的走到她的身后,替她擦拭着发上的水珠。
“小姐可是要横穿这林子?”知秋轻声请示。
艾云烨的指尖从地图上划过,眼神晦暗,似是在思量。
外头忽而传来敲门声,两人一愣,知秋扬声问:“谁?”
门外静默了一瞬,才有一个沙哑的男音响起。
“我。”
“小姐?”知秋低头。
大半夜的,他来做什么?
艾云烨颔首。
开门后,陆鸿煊站在门边,迟疑了一瞬,才走进屋子,又憋红了脸看着知秋出去。
这姑娘走的时候还不忘瞪他一眼,淬过寒冰的视线似乎也许可能大概还往他某个地方扫了眼。
似乎在警告他不要乱来。
“在看地图?”陆鸿煊快步上前,扫了眼桌面上的地图,又看了眼她发梢上的水珠。
鬼使神差的,这位上前,接替了知秋的活计,替她擦拭着乌发。
艾云烨的手指微微蜷缩“四王爷。”
“王爷可知,同一件事,若我愿意,便是情趣。若我不愿,四王爷,这是在耍流氓?”
“那便当我是在耍流氓。”陆鸿煊说。
惊讶于他突然冒出的厚脸皮,艾云烨鼓着腮帮子不说话,由着他帮自己擦拭头发。
“我想在此处停留一日。”陆鸿煊说。
“一连几日遭遇刺杀,大家的状态都不算好。”
尤其是这个傻丫头,眼下的乌青极重,和熊猫似得。
陆鸿煊原以为自己还要费一番口舌才能说动她,没想到艾云烨听后只沉吟了一瞬,便点头应允。
“也好,苏大夫也说要停下来买些药材。”艾云烨说。
“刺杀的事情,我会查清楚。”陆鸿煊接着说:“但。”
他鼓起勇气说:“我相信一定不会是暗影阁的人所为,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误会。”
“暗影阁中,有一处暗杀部门,专门培养杀手,也对外承接任务。”陆鸿煊说:“说不定是有人买凶杀人,那些杀手根本不知道我等的真实身份。”
“我觉着,能预断我们行进方向的那个人,一定对你非常地了解。”陆鸿煊接着说。
“也说不定是我们中间有内鬼呢?”艾云烨打了个呵欠,含糊不清的说,虽然没有言明,但所谓内鬼身份,明显直指陆鸿煊。
尴尬的看着艾云烨,陆鸿煊只觉着头疼,连带着又有些不满。
长宁郡主到底都跟长安郡主说了些什么!
翌日,吃了安神药的艾云烨一觉睡到了正午,仿佛要将前几日亏欠的睡眠补回来。
外头吵闹声喧杂,艾云烨唤了两声,知秋才出现,欲言又止地看着还有些迷糊的艾云烨。
“嗯?”艾云烨看她。
“沧岚郡主带了个姑娘回来,那姑娘的身世,颇为凄苦。”知秋斟酌着道。
客栈楼下,一戴孝的女子双目红肿,小脸上满是慌乱,但眼神还算是坚定。
“李公子,妾身已经被小姐买下,便是小姐的人了!”
“啧。”李公子不满,凶神恶煞地瞪她。
“玉婉儿!叫你跟本公子回府取钱,你怕本公子诓你,可本公子不过是回去取钱的功夫,你便卖给了旁人!”
“这位小姐,凡事讲究个先来后到,还请小姐收下钱,将这丫头交于我。”
李公子言之凿凿,态度还算是有礼。
忍着他施舍一般的话语,沧岚郡主一撩眼皮。
这场景怎么这么熟悉呢?
好像前段时间才在霓裳坊经历过?
怎么如今买个卖身葬父的可怜人都讲究一个预定了?
沧岚本就是金陵城中横行的小霸王,能治住她的人寥寥,眼前人明显不在此列。
刷的一下抽出鞭子,沧岚抡着鞭子往地上一抽,嚣张地开口:“拿着你的钱,滚。”
“小姐这是不愿意将人交出喽?”李公子当众被拒,心中羞恼。
若不是爹说要顾忌着往来人的身份,不许他招惹来历不清的人,他怎么会这么好脾气的和这个坏了自己好事的家伙多纠缠?
他身后的打手齐齐上前一步,一个个满脸横肉,仿佛要将她们这几个柔弱的小姑娘生吞活剥。
客栈中聚了三三两两看热闹的小团体,一个个皆用怜悯的眼神看着这边。
“这玉家的姑娘,卖身葬父的牌子摆了几日,哪个敢买?”
“是啊,怎的就这般好运,遇见个什么都不懂的外地佬。”
“好运个屁!”
“我看着外地姑娘要倒霉!”
“可别最后也被拐进李府……”
艾云烨才下楼,听到的便是这些议论。
目光从人群中扫过,最终落在大厅的角落里。
发觉有目光投来,天山尊者抬头,对着她唤小狗儿似得招招手。
艾云烨扫了眼桌上的瓜子茴香豆还有鸡爪子,嘴角微抽。
这位武林至尊,似乎在吃瓜一事上颇为热衷。
沧岚自然也看见了艾云烨,原正以为后者会来帮自己,却见她径直朝着角落走去。
再看,就见那群不靠谱的同伴一人手里拿着把瓜子,目光灼灼地看向这边。
就连素来冷清的苏大夫,手里也捏着一块芙蓉糕。
沧岚面无表情地移开目光,心中火气更甚,捏着鞭子瞪那李公子。
“不让又如何?”
“人本小姐既然已经买了下,又有你什么事儿!滚!”
沧岚嚣张极了。
老虎不发威,还真以为什么人都能骑在她的脖子上作威作福啊?
“不去?”艾云烨压低了声音问。
“小事,沧岚应付的来。”陆鸿煊说,脸色不算太好,甚至称得上是憔悴。
显然昨夜艾云烨的那番话给他造成了不少影响。
哦了一声,艾云烨盯着那边的战局,端起茶杯捏在手心。
沧岚郡主能在金陵横行,是因为人人皆知她是最受宠的郡主之一。
可如今离了金陵,不能暴露郡主的身份,她当真应付的来?
“那人是什么来头?”艾云烨又问“怎么回事?”
十一已经看过了一会儿,小声解释道:“他的父亲是乐山镇最大的员外。”
“李公子看上玉婉儿许久,前几日她爹去世,家里没了依仗,玉婉儿出来卖身葬父却拒绝了这个李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