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才吃完这顿饭，沧岚郡主便拉着艾云烨坐上了马车。
吃撑的艾云烨靠在车壁上揉着肚子消食，不满地看着她。
“你不是说要二哥陪你去的么？”
“柏哥哥背上有伤，不宜行动。”沧岚郡主翻了个小白眼，抓过一旁的小布老虎丢她“你陪不陪？”
“这老虎怪可爱的。”艾云烨抓着黄澄澄的小老虎，又瞄了眼一旁箩筐里放着的四不像。
“你在做这个？”艾云烨问。
“给小侄儿的！”沧岚郡主伸手想要抢回来：“那是母亲给我的样板。”
“太子妃肚子里的？”艾云烨朝着旁边伸长了胳膊，就是不给她“叫我看看！”
“那也不能现在去啊！”艾云烨又说。
如今才刚到未时，现在去，说不定人家还在午休呢！
沧岚郡主歪了歪头“也对。”
她啧了一声，不满地撩开车帘朝外看去“那先回府。”
艾云烨：……
她到底为什么要搭理这个疯丫头！
将布老虎还给沧岚郡主，艾云烨无奈地说：“那下午可还要去祭拜？”
沧岚郡主犹豫了下，又盯着艾云烨问：“你是不是不想去？”
艾云烨磨牙“再不想去不也被你拖出来了吗？”
那肖睿屡屡对她下手，肖柔儿目前看来也不算是老实，她没有斩尽杀绝已经算是心慈手软了好不好？
“算了。”艾云烨摇头“我们聊点开心的事儿吧。”
艾云烨身子前倾，认认真真地盯着她：“所以，乔家母女怎么招惹你了？”
复杂地看着她，沧岚郡主突然问：“所以，你的开心是建立在本郡主的痛苦之上？”
艾云烨一本正经地摇头：“怎么会。”
沧岚郡主：信你个鬼！
“还能怎么招惹我？那对母女又搬回丞相府了呗~”沧岚郡主装作满不在乎的模样。
“不过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左右我现在也不是他司丞相的女儿了！”
“不就是丞相府么！爱让谁住让谁住！”沧岚郡主颇为潇洒地说。
看得出来，她还是在意的。
毕竟司丞相是她的父亲。
艾云烨沉默了一瞬，摇了摇头，转而撩开车帘对着外头吩咐了句“去小明心湖。”
听到她的话，沧岚郡主莫名其妙地看她：“去那地方干嘛？”
毕竟艾云烨如今是戴孝之身，总不能去雾楼潇洒吧？
至于散心……
如今的小明心湖可比明心湖热闹的多得多。
“喝酒。”艾云烨微微一笑。
这晚，沧岚郡主是被身边的丫鬟背回府的。
得了消息的长公主心疼的抱着躺在塌上浑身酒气的女儿，抬头问青衣“怎么回事？”
青衣不敢隐瞒，慌忙说了说，又为难地道：“两位郡主离得太远，奴婢并未听清郡主所言。”
“母亲……”沧岚郡主搂住她的脖颈，将脑袋埋在她的颈窝。
“你做得对……”
“那个爹……不要也罢……”
长公主的身子僵硬，许久才恢复柔软，只摸着女儿的额发，长长地叹了口气。
“死丫头……”
“死丫头说……”
“她把她爹分我……”
原本还满腹感慨地长公主顿时黑了脸，一把将闺女丢在床上，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瞪着睡的迷糊的女儿。
倒是一旁的老嬷嬷没憋住笑出声来。
“笑什么？”长公主没好气地骂道。
老嬷嬷连忙请罪，只是脸上还扬着笑意。
明显也是看出来自家公主没有真的生气。
“殿下这回也能放心了吧？”老嬷嬷问。
长公主又掐了掐沧岚的脸蛋，长叹了口气“若长安为男子该多好？”
“你这憨丫头嫁给她，母亲才是不用再操心了……”长公主幽幽地说，听得一旁服侍的青衣心惊胆颤。
安南侯府中也算不上是安生。
替她逼出大半酒气，三爷缓缓收回内力，接住这个软绵绵地歪倒的女孩，轻声责骂“怎么喝这么多酒？”
如今她的身子还虚弱着，怎么能受得住？
“没事……”
迷迷糊糊地靠在身后的支撑点上，艾云烨咕哝道：“那疯丫头心结若是不解，咱们和丞相对上后便多了一份不稳定因素。”
人都道长公主和离是因嫉妒心强，可又有几个能明白这份慈母心呢？
女儿和丈夫，她选了女儿而已。
“不对，逍遥楼不参与夺嫡，咱们不会和司丞相对上……”艾云烨含糊地说。
轻轻将人从怀中推开摆在床上，三爷轻叹了口气。
“明日可用来接你？”
“不要……”艾云烨翻了个身接着睡。
三爷摸了摸她的头发，替她盖好了被子。
他转身的瞬间，醉醺醺的小猫儿睁眼，眼中一片清明。
从地道出安南侯府，三爷的脚步顿了一下，站在原地未动。
艾元帅手持长枪从阴影里冒出，咧着一张嘴道：“你他娘的少打老子闺女主意！”
翌日清晨，艾元帅正要出门，却见自家闺女也朝着门口走去。
“去哪儿？”艾元帅诧异地看她“不多睡会儿？”
“南安寺。”艾云烨说，声音里还透着一股子虚弱：“等下再补眠。”
昨日喝了那么多酒，她的脑袋现在还是疼的。
艾元帅愣了下“你什么时候信那玩意了？”
他怎么不知道自家闺女信佛？
“闲得无聊，去逛逛。”艾云烨浅浅一笑。
她上下打量了艾元帅一番，微微皱眉。
“爹受伤了？”
“切磋。”艾元帅伸手想揉她的脑袋，但在看到她这梳的整齐的头发后还是打消了主意，只轻轻拍了两下。
“晚上可还回来？”艾元帅问。
“约莫是回来的。”
两人并排朝外走，一问一答聊得顺畅。
不远处石灯旁，一个小小的影子偷偷地看着这边，想要上前可又不敢上前。
“小女娃。”
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天山尊者忽而将人叫住。
两人惊讶地回身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老爷子有吩咐？”
“把尘儿带上。”天山尊者推了推艾云尘。
“尘儿回来后还没去拜过。”
在短暂的惊讶后艾云烨笑盈盈地招手“来。”
“我、我不是要……”艾云尘结巴着开口，话还没说完就被天山尊者推了一把。
“害什么羞啊！”
“正好，尘儿应当还没吃过青豆斋饭吧？”艾元帅说，又客气地看向天山尊者。
“老爷子可要一起？”
一刻钟后，单独和姐姐呆在一起的艾云尘有点懵。
他歪头看着这个毫不客气地靠在自己肩头补觉的姐姐，想抗议，又怂。
小小的身子挺得笔直，一动也不敢动。
直到暖春捧着从一品阁新买的点心上来，他才慌里慌张地将人推开。
咣当一下撞在车壁上，睡懵了的艾云烨揉着撞得发晕的脑袋，不解地看着他们。
“咳。”暖春轻咳一声，替艾云尘转移她的注意力“小姐可要尝尝？新出炉的蛋黄酥。”
“唔？不要，水。”艾云烨迷迷糊糊地说。
艾云尘忙将一旁的水囊递了过去。
水里加了薄荷，艾云烨喝了一口便被呛得直咳嗽。
“怎么加了薄荷？”
“苏大夫吩咐的，说是对您的身体好。”暖春答，又将蛋黄酥递了上去。
艾云烨随手拿起一个塞到自家小弟手里，自己又寻了个能靠的地方接着睡。
这一操作看的暖春直摇头，她上了马车，轻声问艾云尘“可否劳烦公子坐到对面？”
艾云尘一愣，忙换了个位置。
暖春笑着道谢，她坐在了艾云烨身边抬手将人揽在怀中。
枕在暖春的腿上，艾云烨又昏昏睡了过去。
盯着这一对主仆，艾云尘的目光从错愕转作温情。
马车颠簸，暖春一手护着她的头，一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眉目慈和。
艾云尘看着两人许久，才用气音低声问：“姐姐一直都是这般吗？”
“嗯？”暖春不解。
艾云尘抿了抿唇，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小姐一直如此。”暖春同样用气音答。
艾云烨睡的极沉，醒来时发现自己竟然躺在艾云尘的怀中，惊得她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什么时候换人的！
她竟然不知道！
确切地说她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姐姐可睡好了？”艾云尘问。
艾云烨揉了揉眉心，非但没起来，反倒坏笑着问：“什么时候换的你？腿可麻了？”
“还好。”艾云尘诚实地说，一只手还护在她的脸侧“尘儿看暖春实在是可怜。”
腿麻了都不敢动。
“姐姐比尘儿想象中要轻盈些。”艾云尘说。
艾云烨：……
在他的搀扶下爬起身，艾云烨撩开车帘扫了眼车外，惊讶地问：“到了？”
“刚到。”艾云尘说。
听见动静探头看过来的暖春笑着说：“小公子怕您睡不够等会儿上山的时候累着，特意吩咐咱们”
“才没有。”艾云尘板着脸打断暖春的话。
暖春笑而不语，看向艾云尘的目光中都带着暖意。
毫无形象地伸了个懒腰，艾云烨揉了揉发酸的脖颈。
“走吧。”
她扶着暖春的手跳下马车，一袭白衣飘飘，乌发低垂。
悄悄活动了下发麻的双腿，艾云尘扶着车壁跳下马车。
他左右看了看，问：“姐姐可是要坐滑竿上去？”
揉了揉他的脑袋，艾云烨笑：“不，爬上去。”
嗯了一声，艾云尘看着绵延的石阶在心中做好了背人的准备。
山势不算陡峭，远远地还能看见山上冒出的青烟。
今日是十五，香客不算少，大多是新年前来求一求来年顺遂。
“人好像比往年多些。”艾云烨一边爬一边问。
“今年多事，所以求佛的人多些。”暖春答，又像是想起什么一般赶紧住嘴，小心翼翼地看着艾云烨。
长宁郡主也是新丧……
艾云烨嗯了一声，看着周围的人，又往自家小弟身边靠了靠。
就算如此，人似乎也太多了些……
还有不少江湖人……
艾云烨摇头，上次便是十一他们搞鬼，说什么逍遥楼楼主在此，引了不少江湖人前来。
这回不会也一样吧？
她摇了摇头，将心中那点不切实际的想法压下。
“姐姐，三爷好像也来了。”艾云尘小声说。
惊讶地看他，艾云烨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
艾云尘指了指耳朵，又说：“前面有江湖人在议论。”
伸手捏了捏他的耳朵，艾云烨好奇地问：“还有呢？”
“说是一定要抓住机会……”艾云尘运起内力仔细听了听，小声答。
“小娃娃这耳朵倒是灵敏。”
一个沙哑的声音忽而从前方冒出来。
不过是转瞬间，百米外忽而冒出几个身影。
为首的老者一身灰袍，脸若枯树皮，双眸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金色。
上前一步挡在姐姐身前，艾云尘紧张地盯着这突然冒出来的几人。
因着是突然被师父丢出来的，他今日连剑都未带，实力大打折扣。
而这个灰袍老者，给他一种十分危险的感觉。
“前辈，我等无意冒犯。”艾云尘一拱手，客气地说。
灰袍老者怪笑了一声，目光从他的身上扫过。
“小娃娃，仗着自己有几分本事偷听旁人说话……”灰袍老者抱着胳膊冷眼瞧着他们“该打！”
“这寺前石阶香客百千，你我等人更是相距百米，我家公子又如何偷听前辈等人说话？又何必偷听？”
暖春收到艾云烨的暗示，上前一步朗声道。
“若无意听见前辈说话便算是偷听，那敢问前辈又是如何知晓我家公子和小姐所言？岂不是也是偷听了？”
灰袍老者未说话，站在他身后的青年却忍不住喝道：“大胆！你算是个什么东西！竟敢这般和吴老说话！”
艾云尘忽然开口：“前辈可是人称六耳顺风的吴风老人？”
对面几人一静，吴风老人又看向艾云尘：“小娃娃竟还有几分见识。”
“你这内力倒是纯正。”吴风老人拦下青年，对着艾云尘问：“你是谁的徒弟？”
艾云尘一拱手：“晚辈艾云尘，师承天山派天山尊者，此番冒犯实属无心，还请前辈见谅。”
“原来是天山派的人。”吴风老人哦了一声，声音含含糊糊。
“正好，老夫与你师父也有些渊源，此事，你磕个头就算是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