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大夫，小姐她刚睡下…”暖春硬着头皮说。
苏子墨微微皱眉“小姐近日来总是这般嗜睡？”
暖春顿时哑口，说是也不是，不是也不是。
一旁的艾元帅老狐狸似的，见她一副犹豫的模样，顿时心中生疑。
他思量了下，从怀中掏出肖柔儿给的平安符“柔淑县主给她的，她醒后同她说一声。”
暖春忙应下。
“小姐嗜睡的状况出现多久了？”苏子墨又问。
“现在可在睡？”
“可有精神不济的状况？”
“睡时可有盗汗？”
苏子墨满脸严肃，问题一个接一个蹦出来，听得暖春手心冷汗直冒。
苏子墨心中不安，当即便往里闯。
“苏大夫！”暖春惊，匆匆上前欲拦“左右您要问诊，何不等小姐醒来再看？”
一个晃身绕过暖春，苏子墨抬手推门。
门未动，似是被从里面栓住。
暖春尚未来得及松口气，就听见里面门栓咔哒一下掉在地上。
推门过去，便见今年新换的实木门栓不知为何被腐蚀了大半，还在咕嘟咕嘟冒泡。
“别碰。”苏子墨冷冷丢下一句，径直往里走。
“苏大夫！”暖春站在门栓旁厉喝。
“奴婢知您担忧小姐身体，但此番行为未免太过了些吧！”
艾元帅跟着进来，脸色微沉。
“苏丫头…”
“她素来浅眠…”苏大夫脚步微顿，忽而冒出一句。
“怎么没醒？”她又问。
暖春心中发虚，无力地看着往里闯的苏子墨。
细想这几日，当真是成也睡觉，败也睡觉！
当日下午，一推后门发现门被拴上，艾云烨当即一把抱住了身边人的袖子。
“老爷子…”艾云烨哭嘤嘤地看他“帮忙顶个锅呗～”
天山尊者：？？？
抬手就往她脑袋上敲，天山尊者张口便说：“再来几张雾楼的票！”
“得勒！包年都中！”艾云烨张口便说。
傲娇的哼了一声，天山尊者随口说：“抱紧了！”
艾云烨忙抓紧他的袖子提气轻身。
轻轻松松地带着她越过高墙，天山尊者化作一道白影从安南侯府的院中掠过，从始至终未惊动任何一人。
艾云烨低头瞧着，便见院中多了不少兵士。
约莫有十余人，代替了原本在府中巡逻的下人。
艾云烨在心中估算了下，只怕这回爹爹至少调了三十兵士进府。
她皱了下眉头，心里不安。
帝皇多疑，爹爹调了这些人在府中，难道就不怕皇上猜忌吗？
“老爷子，人呢？”
落地的艾云烨扯了扯天山尊者的袖子小声嘀咕。
天山尊者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几道满含杀气与血腥的气息锁定。
“什么人！”
呕吼？艾云烨坏笑着看天山尊者，悄悄凑过来同他咬耳朵。
“老爷子，我艾家军的兵士如何？”
老爷子武功天下第一，轻功更是一绝。
能发现这位的行踪，艾家军的警觉性之强可见一二。
天山尊者甩甩袖子，嫌弃的伸出一根手指戳着她的肩膀将她捅远些。
“天山尊者！”
察觉到兵士围来，艾云烨忙说。
周围的封锁果然散开。
一名身穿软甲的兵士上前，朝着两人规规矩矩地一抱拳。
“小六子？”艾云烨眼睛一亮，又蹭的一下钻到天山尊者身后。
“咳，这院中的人呢？”天山尊者问。
“老爷子。”小六子笑道，又朝他身后瞄了一眼。
“是郡主吗？元帅发了好大的火，正要罚暖春和半夏姐姐！”
艾云烨‘呀’得惊呼一声，低低地说：“爹爹怎么不讲道理呀！”
意外地扫了她一眼，似乎没想到会从她口中听出这种近乎于天真与幼稚的话，天山尊者摇了摇头。
“在哪儿呢？”
“花厅！”小六子忙说，又赶在她开口发问之前解释道：“其他人都在院子里罚站呢！”
艾云烨吐了吐舌头，忙说：“府里没人看着怎么能行？”
“小六子，你去告诉大家，该干嘛干嘛去！”艾云烨说，又扯了扯天山尊者的袖子，朝着她可怜巴巴地撒娇。
“老爷子！咱们快些嘛！”
天山尊者摇头，抓着她又化作一道白影往外窜。
“奴婢委实不知小姐去了何处。”暖春跪在地上恭敬地答话。
花厅里青石冰冷，她的腿上已经冻得没了知觉。
她的身边，半夏也跪着，抿着唇不发一言。
“元帅倒是怜香惜玉。”
得了消息不请自来的三爷慢条斯理地说：“不如将这两个丫头交给我？”
“如今不知多少人想置烨儿于死地，她多在外面停留一分便危险一分。”三爷意有所指地说。
半夏的脸色苍白，又想到自家小姐这几日以她的名义做的那些事。
旁的不说，单单是肖将军的那块玉佩，便……
“是么？”
清亮的声音飘下。
三爷袖下紧握的那只手总算是松开了，手心里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众人只觉着一阵风过，艾云烨已经大大方方地站在了花厅正中，一手扶暖春，一手拉半夏。
白色的影子稳稳地坐在了艾云尘旁边的空位上，伸手端茶喝。
“有老爷子在，谁能动我？”艾云烨理直气壮地说。
“都什么时辰了，跪在这里做什么？”艾云烨扭脸对着暖春和半夏吩咐：“还不下去？”
“院子里空荡荡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安南侯府被抄家了！”
小心的觑了眼艾元帅，暖春和半夏忙低头道是。
黑着脸看着自家闺女在这里将人打发下去，坐在首位上的艾元帅没说话。
一直到花厅的大门再度被合拢，他才一拍扶手恶狠狠地喝道：“跪下！”
艾云烨打了个哆嗦，乖乖地跪在地上。
不等艾元帅开口，她就仰着脑袋委屈地吧嗒吧嗒掉眼泪。
“收起来。”艾元帅面无表情地说，视线上移，压根不看她。
“嘤嘤嘤~”艾云烨低泣，抽出帕子按了按眼角。
被她的哭声气的脑壳疼，三爷按了按直突突地太阳穴，才勉强觉着好受些。
“教你的东西就是这般用的？”
天山尊者摇了摇头，没眼看这一家子胡闹。
他伸手拍了拍艾云尘的后脑勺，漠然地帮腔：“小女娃憋了这么许久，今日是我带她出去玩的。”
艾云烨忙点头，可怜兮兮地说：“长者赐，不可辞。”
“爹爹怎么不问青红皂白就罚烨儿！烨儿委屈！”艾云烨假装抹眼泪。
艾元帅原本就黑着的一张脸更黑了。
一旁的艾云柏原本已经跟在肖睿身后见惯了肖柔儿矫揉造作的模样，但现在再看艾云烨这样子，还是有些生理性不适。
“哪个罚你了！”艾元帅黑着一张脸“谁让你跪了！”
艾云烨歪歪头，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人叉着咯吱窝给提溜起来。
“哎？”艾云烨偏头，眨着眼睛看着自家大哥。
“地上凉，别落了病。”艾云铭说，又捏了捏她身上的衣裳。
怎么穿的这么薄？
他一撩衣摆跪在地上“爹，此事皆因儿子看管不力，与小妹无关。”
他悄悄地与艾云柏对视一眼，眼中满是苦涩。
小妹到底瞒着他们溜出去过多少回？
艾云柏叹了口气，跪在艾云铭身边。
站在两个哥哥身边，艾云烨神色呆滞。
地上自然是冰凉的，莫说是冬日，就算是夏日，跪在这里寒气也会蹭蹭往上冒。
“爹~”艾云烨小跑着上前，抓住艾元帅的手跪在他的身边，像只小猫儿似得用脸蹭了蹭她的手心。
“人家就出去看看景看看热闹，旁的什么都没干嘛！”艾云烨软软地撒娇，顺带还小声嘀咕了句：“就算您要罚，咱们私下里罚嘛！”
她意有所指地瞄了眼三爷的方向：“总不好叫人看了热闹。”
憋着一口气的艾元帅扫了眼三爷。
从情分上看，三爷待自家闺女如师如父。
但从身份上看，三爷毕竟是十三门人之一，是自家闺女的下属。
艾元帅只得忍了忍，说：“起来吧。”
艾家俩兄弟起身，看向艾云烨的眼神中充满复杂。
“再说了，老爷子武功盖世，哪里是咱们府里的那些人能发现的？”艾云烨小声嘀咕道。
一边的天山尊者将背挺得笔直，一看便知是打定主意要将这黑锅背到底。
有天山尊者护着，艾元帅还真的没辙。
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着她就这么糊弄过去。
之前她藏得隐蔽，倒也无人注意。
三爷曾经命金夫人追查过，但查来查去线索不过是落在半夏身上。
自然是查无可查。
如今她一朝露馅，不过短短一个时辰的时间，她租下的那间小院便彻底暴露。
连带着她建立的临时情报系统，也彻底暴露出来。
当晚，艾元帅去找她的时候，艾云烨倒是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将帮过她的那些人护得严严实实。
“爹将这管家权交给我，他们自然要听女儿的。”艾云烨说的理所应当毫无畏惧之意。
“爹有了命令，他们自然会听，也没有直接违背的意思。”
自始至终，暖春和半夏都没有告诉她外界的消息。
她不过是借用了半夏的名号出去而已！
“若是女儿两年半的时间都未能将这府中的下人掌握在手，那爹才应该担忧呢！”
逍遥楼的那些人精，不比这些下人难对付？
艾元帅看着这样的她心情复杂。
“当然爹还有大哥二哥院中人我未动。”艾云烨淡定的说：“不过是清除了一点探子而已。”
揉了揉眉心，艾元帅不想同她扯这个。
“烨儿，你不必再掺合到这些事里。”
“耳目闭塞对女儿来说才是致命的。”艾云烨认真地抓住自家爹爹手。
“女儿明白您想护女儿单纯无忧的心思，但您的小姑娘不是什么善人，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刀子捅过来。”
“女儿可以放手不去运筹，但不能在事情降临时一无所知。”艾云烨微微一笑，才说：“今年宫宴，爹不会以为女儿一定能逃得过吧？”
北冥、西蛮、东旭，三国来使，来者不善。
“也未必不能…”艾元帅迟疑着说“你只是一个郡主而已…”
“但逍遥楼得了邀请。”艾云烨说。
作为一个江湖门派，却出现在这种国宴之上…
她不放心。
深吸一口气，艾元帅摇了摇头，忽然说：“肖家那块玉佩，在你手里？”
艾云烨嘿嘿一笑，乖乖地将玉佩摸出来，推了过去。
接过玉佩在手心摩挲了下，艾元帅沉吟道：“这个，可调肖家军两万精兵。”
艾云烨双眼一亮。
果然。
“为了这个，落一回水？值？”艾元帅瞪她。
这丫头怎么就是不知道爱护自己的身体？
艾云烨牵强的笑笑，委屈巴巴地说：“冤枉！是他身边那个娃娃脸小厮想要推我下水！我不过就是趁机给了他一个教训而已！”
“当真？”
艾云烨猛点头，眼睛瞪得跟兔子似的。
艾元帅眼中划过一抹思量，又将玉佩放在桌上。
“近日不安宁，苍蝇不断。”艾元帅起身：“你自己当心些。”
嘿嘿一笑，艾云烨乖乖点头。
艾元帅又气呼呼地瞪了眼一旁的屏风“早点睡。”
笑眯眯地将他送走，艾云烨脸上的笑容在霎时间冷了下来。
“自己说还是本座查？”
“气什么？”
三爷走出时手里拿着件厚厚的毛绒斗篷。
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三爷弯腰替她理了理帽子，而后说：“十二好了不少，可要去见见？”
他的指尖冰凉，还带着外头的寒气。
嗯了一声，艾云烨阴阳怪气地说：“怕是不合适吧？万一打断了咱们三爷的计划呢？”
“小没良心的。”三爷曲指敲了敲她的额头。
“阿二说你忧思过重，长久以往有伤身体。”三爷又寻了个手炉塞到她的手中。
“你如今正是调养的关键时候，我们也只是想叫你多歇歇罢了。”
三爷口吻温和，一派替她着想的体贴模样。
“左右现在的金陵有你父兄，有我，你又何必如此辛苦？”
盯着这张温和的面庞，被裹成球的艾云烨现在原地未动。
一直到三爷在这样的目光中败下阵来，她才开口。
“那你猜，今年宫宴上，会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