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哎了一声,缓步退下。
二王爷沉吟了下,转而去了天牢。
颓废地靠坐在铺满稻草的床边,听见脚步声的陆鸿泽抬头,看到来人后眼神在瞬间暗了下去。
“血的味道。”
“与我无关。”二王爷镇定地说,语气平和,眼尾更是带着一丝懒惰,像是尚未睡醒。
“老五败了。”
二王爷低声说:“父皇只怕也会病逝。”
他的话音才落,天牢之外忽而又传来阵阵钟鸣。
天牢中两位王爷脸色骤变,陆鸿泽更是无措地跌坐在地,眼神飘忽。
“丧龙钟……”
“他竟敢!”
“他怎么敢!”
陆鸿泽猛地爬起扑到铁门之前,抓着漆黑的栏杆疯了似的摇晃着。
“他怎么敢!”
铁门咣当作响,声音在这漆黑的廊中回响。
二王爷缓缓直起身子,注视着空荡的长廊。
驼背狱卒的脚步声伴随着腰间的钥匙的碰撞声逐渐靠近,最终停在两人面前。
“王爷。”狱卒驼着背,恭敬地行礼,一张枯树皮似得老脸被黑暗藏住了大半。
“时间到了。”
二王爷盯着他,眼神逐渐冰冷。
——他方才下来,可没见过这个狱卒!
“二哥!”陆鸿泽猛然慌了神,拼命地伸出一只手抓住了二王爷的衣摆,死命的拽着。
二王爷低头,就见这个素来高傲不可一世的三弟面露惊惶之色,拽着他衣摆的手指泛白。
狱卒的喉中似乎有痰,说话时声音含糊不清。
“王爷。”
被这双浑浊的眼睛盯着,二王爷也有些不自在,只用力地将衣摆从陆鸿泽手中拽出。
只听得刺啦一声,衣帛断裂。
“别走!”陆鸿泽大喊,拼命地伸长了手。
二王爷连退几步,莫名其妙地看着陆鸿泽,似乎是不能理解他为何突然之间这么激动。
但皇上新丧,二王爷为人子,自然有一堆的事情要准备。
可陆鸿泽的眼神却充满了绝望,仿佛只要二王爷离开,便会将他生的希望尽数带走。
二王爷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想,快步离去。
背后是陆鸿泽的哀嚎。
一直走出天牢站在阳光下,二王爷才骤然回神,狠狠地打了个寒颤。
雾楼之中,各色帷幔飘荡,正中间的莲花台上空无一人。
“爷。”金夫人走到靠在窗边发呆的三爷面前,低声汇报。
整座雾楼好似只剩下他们两个,静的可怕。
三爷听后淡定地点头:“长公主倒是个心狠的。”
竟然连半点血肉亲情都不顾。
长街萧条,伴随着皇帝死讯传开的还有五皇子弑君和三王爷牢中畏罪自杀的消息,金陵城中百姓满脸的茫然。
分明边境打了胜场,但城中却连半点喜色也无。
宫中似乎早有准备,众大臣赶到时红墙金瓦上已经盖了白布。
勤政殿汉白玉石阶下水渍未干,空气里似乎还弥漫着血的腥味。
司丞相看着那个站在龙椅旁的女人,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注意到他的目光,长公主平静的将视线移来,一直到司丞相受不住低下头去,她才轻蔑的移开视线。
当年她大胜归来,郎君无权,却是意气风发豪情万丈。
可如今看来,不过如此。
太子早就立下,这些年来功绩不断,并无过错。
登基似乎是理所应当之事。
众大臣对视一眼,艾云柏一撩衣摆跪地叩首。
“叩见吾皇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母族见到被人抢了先,不甘示弱地跪地磕头,高呼万岁。
太子党反应不慢,随后叩首。
不过转瞬间,勤政殿中响起整齐嘹亮的山呼声。
在一众跪倒的人中,站着的司丞相显得格外鹤立鸡群。
太子将目光移了过去,语气平静。
“丞相似有疑问。”
司丞相的身子颤抖了下,而后在一众大臣或惊或惧的目光中站出来,脊背难得挺直。
“臣却有一问。”
司丞相听见自己这么说。
他的双腿还在颤抖着,耳边的所有声音远去,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臣敢问陛下,如今的南苍,究竟是陛下的南苍,还是长公主的南苍!”
众大臣心中咚地下沉,一个个将头埋得更低。
太子沉默了一瞬,竟有些无言。
“哈~”
长公主轻笑一声,笑声又逐渐加大,似乎有些癫狂,偏又夹杂了些许天真。
等到笑够了,她才站直了身子,轻蔑的看着司丞相。
“你这样的人,究竟是怎么当上的丞相?”
“南苍,自然是百姓的南苍!”长公主震声道。
“父皇当年传位本宫,本宫自问不解朝政,甘愿让贤。”
知晓当年事的老臣一个个将头埋得更低,更多的人却是心神恍惚满面震惊。
司丞相更是踉跄了下,险些跌倒在地。
竟有此事!
“然,帝王无德!”
长公主的声音在殿中回响,清冽又平静。
所以她自然有那个权利收回王权。
太子回身,心中涌起惊天骇浪,身子更是僵硬到几乎不能移动。
竟然还有这么一段往事!
难怪……
消息传到边境的时候,陆鸿煊惊得忘记了反应,坐在帐中呆滞许久才颤抖着伸出手端起手边的茶杯。
杯中水已经凉了,大半都撒到了他的身上。
黎歌重重地咳嗽一声,将失神的陆鸿煊唤回。
“王爷,金陵城中有何消息?”黎歌主动问。
陆鸿煊回神,这才发现帐中将领正在等着听消息。
失魂落魄地低下头,陆鸿煊攥紧了拳。
“父皇,驾崩。”陆鸿煊颤抖着站起身。
军中将领对视一眼,忙站起身,沉默的列成两队。
“王爷节哀。”
黎歌冷静地说,心里竟生出一丝痛快。
“敢问王爷,新皇为谁?”
陆鸿煊抿了抿唇,这才往后看去。
“太子登基为皇。”
心里长松了口气,竟有些庆幸。
黎歌看了眼陆鸿煊,接过话头,吩咐将领稳住军心,在军中挂上白绫。
一直到帐中只剩下他们两人,黎歌才问:“先皇素来体健,为何会突然驾崩?”
陆鸿煊重重地坐回椅子上,眼中有悲痛有孤寂。
“五弟领兵造反,父皇被气毒发。”陆鸿煊声音嘶哑。
“何人下毒?”黎歌问。
“三哥……”
陆鸿煊长叹,还是觉着有些不可思议。
他的那个三哥,哪里像是会下致命毒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