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神情淡漠，自顾自喝了一杯茶，待等到歇够了，才缓缓开口。
“哦？皇上这样问，是外面发生什么了吗？”
一开口便是装傻充愣。
新皇无奈极了：“长姑姑……”
长公主嗤笑一声，淡然地往椅背上一靠，伸手捻过刚刚送来的桃花酥。
“要动逍遥楼的是你，怎么如今这束手束脚的也是你？”长公主反问。
暗影阁想要成为逍遥楼的前提，自然是逍遥楼的销声匿迹。
这样简单地道理，任谁都能看的明白。
新皇有些尴尬，他自然是想要暗影阁吃下逍遥楼的，这个计划实施地一直都很顺利。
艾云柏是艾家的人，无论是之前的长宁郡主还是后来的三爷，对他几乎不设防。
甚至三爷还有意让艾家老二接手逍遥楼，艾云柏也慢慢地接触到了一些核心的事。
他原以为一切顺利，没想到万事俱备的时候，一道西风将他们之前的努力化作泡影。
他下令给逍遥楼扣上通敌之名，原本也只是想借机试探出逍遥楼在朝中江湖究竟有多大的势力而已。
没想到三爷被抓后，半个来营救的人都没冒出来。
整个过程里，除了试探出长安郡主在逍遥楼中的份量外，算是半点收获也无。
然后便是今日，百姓们给他出的这场难题。
“这有什么难的？”长公主用一种草菅人命的口吻说：“这些百姓终归不是逍遥楼的死忠，重暴之下，必然会退去。”
“挑几个出格的，杀鸡儆猴便是。”长公主说。
新皇无奈地苦笑：“长姑姑就莫要打趣了，朕若是当真这么做了，只怕莫说是百姓，就连长姑姑也会瞧不起我吧？”
“你才是皇帝，你想干什么都行。”长公主平静地说：“话语权掌握在你的手中，区区几个百姓而已，命如蝼蚁，你想怎么编造他们的罪名都行。”
……
新皇几乎是逃出了此处，那夜，他坐在书房，看着紫檀木桌上的沉甸甸地玉玺，一种难言地思绪在脑中回绕。
他枯坐半夜，才试探着将那玉玺拿起。
只是今日那玉玺似乎比往日重得多，重到他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也没能移动分毫的地步。
终于，新皇认命般移开了手，长叹一口气。
“传四王爷。”
门口守着的太监总管低着头，心里直打鼓。
如今临近四更天了，这个时候传被幽禁在府的四王爷？
半夜被人从床上拖起，陆鸿煊也是攒了一肚子的火气。
他从西北赶回来，还没见到自己那个好大哥呢，便被一道‘不遵调令’的圣旨幽禁在府。
虽然吃穿上没短过，但是外界事几乎一概不知。
待等到出了府，看到街上百姓静坐的一幕，心里的那股火气才慢慢的平复不少。
夜里还带着凉气，这些百姓大多两三人披着一张棉被，挤在一起相互取暖。
陆鸿煊的脑子被冷风一吹，清醒不少，当即拉过带路的太监总管问：“德公公，这是怎么回事儿？”
“皇兄他办什么冤假错案了？”陆鸿煊纳闷。
这直白的话语听得小德子差点脚一软摔在地上。
好不容易站稳，小德子忙说：“哎呦，四王爷啊！您可小点声吧！”
这话哪能是乱说的。
偏偏陆鸿煊有恃无恐，也不管自己现在究竟是个什么处境，竟停下来拉过一个被自己吵醒的百姓问。
“你们怎么都睡在这里，不冷啊？”
被吵醒的独臂小伙子打了个呵欠，见有马车要过，十分自觉地收收腿。
“我们家离的远，一来一回挺麻烦的，就先不回去了。”小伙子咕哝着说。
“你们来有什么事？”陆鸿煊好奇。
“皇榜上说逍遥楼通敌，逍遥楼下所有的买卖都关了，我们大多数都是靠着逍遥楼吃饭的，过来听听消息。”小伙子打了个呵欠，靠在一旁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打算接着睡。
结果刚躺下，就被揪着衣领拽起。
“你说谁通敌！”陆鸿煊咬牙切齿地问。
“逍遥楼啊！”小伙子被弄醒，有些不满，压低了声音嚷嚷着：“我们也不信！”
“逍遥楼怎么可能会通敌呢？”
一旁有个白发苍苍的老大娘也被吵醒，小声嘀咕着。
陆鸿煊的声音放轻了些：“大娘，您也是在给逍遥楼做工？”
老大娘闻言笑了，露出干瘪的牙床。
“我这样的……怎么可能会有地方要……”
“要不是逍遥楼每月发的救济粮……老婆子早就不在了……”老大娘牵强地笑着。
“那您的孩子呢？”陆鸿煊追问。
老大娘愣了一下，无奈地苦笑：“二十年前，去了西境当兵，就没再回来过。”
“儿媳妇也改嫁了……”老大娘叹息。
……
彻夜难眠的何止新皇？
小院里，众暗卫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守候的大小姐抱着枕头去了他们看管的嫌疑人的屋子。
暗卫头子旭日更是满脸的生无可恋，亲自趴到房顶，掀开瓦片撅着屁股往下看。
这回他倒是不担心大小姐会被占便宜了。
就冲昨天的那一掌看，大小姐的内力之强应该不在他们之下……
穿着一身中衣的三爷看见她来，反倒有些无奈，披着外衣坐在床边，用艾云烨平素惯常说的话怼她：“都是快要及笄的人了，怎么能半夜闯入男子房间呢？”
语气中满是宠溺与无奈。
听得艾云烨牙齿发酥。
“就是突然想到一件事。”艾云烨绷着脸：“我记得我的生辰应该已经过了。”
三爷以拳掩唇干咳几声，正儿八经地说：“今年特殊，给你的生辰礼已经送到楼中了。”
艾云烨呵了一声，似笑非笑地看他。
“如此，你一个及笄的姑娘更不方便在男子的房间中呆着。”三爷客气地赶人。
艾云烨抱着瓷枕，盘膝坐在软榻上，瞪着一双乌黑的眼睛看三爷，眼神透亮清澈，若山泉水般沁人心脾。
“左右名声这种东西，我早没了。”
小姑娘说。
三爷看着她，心中有悔意，更多的是坦然。
哪怕艾云烨因此想要杀了他，他也未悔过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