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治理天下之前,获取权势确为重要之事。无权势,则万事难成。”
荀谌犹豫着给出了这样一个答案,张角直接嘲讽地问了一句。
“若真获得权势,能否诛杀所有贪官污吏?能否使这天下变得更好?能否免除那些苛捐杂税?
党人口中所言的清明世道,汝等真能做到?”
这一次,荀谌肯定的给出了一个答案。
“不能!”
这一刻,张角惨然一笑。
他的笑声带着无尽的悲凉和绝望。
“原来……这竟是一场必死之局!原来我此生做的所有事情,都只是徒劳,都只是为他人做嫁衣。”
”可笑,真是可笑!”
士族们的想法,若是从杨秋的嘴里面说出来,张角必然不会全信。
所以当荀谌把这世家大族的凉薄利用,权势斗争都亲口说出来,张角才终于明白他面对的是怎样的未来!
而杨秋站起身带着荀谌走了出去。
此时此刻,这位奋斗了大半辈子的张角必定想要一个人静一静。
“将军,会不会太过?若张角就此一蹶不振,岂不是让黄巾军败得更快?”
“这不重要。张角三兄弟努力奋斗十余年,几十万信徒足以让他们荣华富贵一生。他们完全可以不必做此等掉脑袋之事,下半辈子奢侈无度,恐怕也无人敢说什么!
然而,他们依然想要改变这个天下。这一丝真心,足以令人敬佩。他们至少对这天下万千庶民有一丝怜悯之心,而非将他们当作牛马一般驱使奴役。
因此,无论多么痛苦,即便真的一蹶不振,张角也必定* 会安排好黄巾军的后路。
既然他已来到我这里,他必然会明白,我是他唯一的帮手。”
荀谌忍不住叹息了一声,也许他之前曾经嘲讽过太平道的愚蠢,轻视过张角的妄想。
可是此时此刻,他也不由得敬佩张角的勇气。
这世界上一往无前的人,面对任何黑暗都不想放弃的人,总是能够让人尊敬的。
虽然他不赞同太平道愚民的手段,可是比起高高在上的士族官吏,至少太平道愿意给那些底层庶民一口热汤。
愿意亲口聆听他们的苦难,愿意带着他们一起往前冲。
“将军,太史公之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将军是否认同?”
荀谌这个人有时候很有意思,他问的这句话不是真的问这话的意思,而是暗示另一件事情。
杨秋当然一眼就听懂了荀谌之意。
“友若,我知你之意。杨家军现在均田,欲建立一个耕者有其田的世界。此过程中难免会触犯世家豪族利益,我当然可以消灭彼等。
然而,随着杨家军壮大,最初的功臣恐亦将成为新一代的食利阶级,未来亦可能变为那些贪暴肆虐的豪强士族。
这天下的豪强士族,是杀之不尽的。旧的一批死去,便会有新的一批涌现,友若是想问我此事?”
荀谌点头,他其实没有问得那么直接,但没想到将军一眼就看透了他心中所想。
其实这也正是他一直犹豫的原因。
即使杨家军胜利了,可是未来好像依然逃不过这个怪圈,那么这样的反抗是否有意义?
“将军,权力必会诞生谋私的土壤,此乃人性,不可杜绝,所以吾也疑惑,我辈所作所为,究竟有意义吗?”
这样的问题嘛,对于那些想要开创万世之基业,想要让自家后代永永远远当皇族的人来说,这确实让人头疼。
但杨秋在意这个吗?
无所谓啊!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从来无有万世之基业,更无万世之王朝,如同这汉家天下一般。
若真出一贤明天子,贤明大臣能力挽狂澜,但其后王朝仍会灭亡,终将被新王朝所取代。
对于杨家军而言,若真能建立新朝,唯有建立更加严格的制度来管理这个天下。
然而时日一久,此体系必然臃肿不堪,贪暴之徒必将混入其中。届时,又将重演当今天下之局,再一次自取灭亡!”
听到杨秋如此淡然的语气,仿佛根本就不在意未来自己建立的天下再次灭亡,荀谌颇为惊讶。
“将军难道就不在意吗?”
“世间之道,四季轮回,寒暑交替,日升月降,星辰流转,花开花落,枯荣有序。
有诞生必然就有灭亡,有清廉必然就有腐败,有矛就必定有盾,矛盾必定同时存在。这本就是世间的常理,不必为此郁结难平。
友若,光阴似箭,岁月如梭。我辈之人,只做当下之事,未来之事当交由后人自己解决。”
此言一出,荀谌心中的最后一丝担忧也终于消散了,他笑着问了一句话。
“将军的均田还有多久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