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去过。
最常待的地方除了私牢,便是演武场。
冷冰冰的灰色石台上,段骁一身黑色劲装,袖口用革带束住,一条金丝绣边的锦带束腰,衬得腰身挺拔瘦削,手中握着一条粗重的黑色蟒鞭,身形跃动间鞭影漫天、噼啪作响。
当日楚清阮自刎,不知为何他也突然吐血而亡,再次睁眼却回到了他来参加姑母寿宴的早晨,他和楚清阮初次见面的这个早晨。
昨日一整日他都在怀疑这一切是否是另一个梦,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她,直到她扇了他一耳光,他才终于肯定,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他竟真的重来了一世。
却亲手放走了她。
段骁将五尺长鞭挥的好似没有重量,每击中台上的铁桩一次,脸色就阴郁一分。
“王爷这是心情又不好了?”季朔悄悄走到季阙身边,压低声音问道,“我听说王爷昨日从公主府回来后径直去了私牢,在牢中审了整宿的囚犯,就连那一直死咬着不肯招供的北渊死士最后都熬不住认罪伏法了。”
想到段骁的残忍手段,季阙也不由打了个寒颤,口中却是斥道:“作为王爷护卫,你竟然妄议主子。”
季朔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这整个王府谁不知道王爷心情不好便喜欢打人,再说我不过是说说,你可是护卫不利。”
季朔清秀的眉眼间露出抹促狭,“你竟然让王爷被人伤了手,让陛下知道了定要重重罚你。”
季阙闻言不由沉了沉眉,王爷从昨日起便很反常,平日里总是不离身的佩剑,自昨日晨起便再也没有碰过,去了趟公主府竟然伤到了手,本就沉郁的脸色又多了几分灰败之色。
两人站的离台极远,台上的赫赫鞭声传到耳中时却没有丝毫减弱,季朔忍不住嘟囔道:“王爷这么多年都是这样,就没有别的消遣方式了么。”
“你们不懂不要瞎说。”一个有些苍老的尖锐嗓音从两人身后传来。
两人齐齐回头,颔首道:“祥伯,您来了。”
晋祥是段骁还在宫里时便一直照顾在他身边的老人,以宦官之身得王爷称一声长辈,随段骁到王府后虽没有任一官半职,却隐隐成为整个王府的管家,主管王府上下事宜。
晋祥走近后长叹了口气,“老奴也多次劝过王爷,京中贵族喜赛马、射箭、投壶,实在不行找女子行鱼水之欢亦可,可王爷终究还是只喜欢拿人发泄。”
王爷会这样,论其缘由还是因为如今的太后。太后当初不得圣宠,无论何时何处受了气,或者王爷功课稍有不顺,便会用藤条狠狠责打王爷发泄。
王爷自幼除了读书便没有其他消遣,他能做的也只有模仿太后,所幸王爷从来不会伤及无辜之人,可这种话他又如何能对外人道。
晋祥担忧的视线落到一旁的演武台上,段骁手持长鞭,呼啸一声落在台上,哪怕台面是用坚硬的巨石制成,也不禁随之抖了三抖。
刚巧此时段骁收手回身,晋祥连忙拿起一旁架子上的汗巾快步迎了上去。
段骁俊美的脸庞上沁着细腻的汗珠,在春日阳光下泛着金色的光,削弱了几分平日里的冷硬阴沉,晋祥心中一酸,忍不住开口道:“王爷就算不想要王妃,身边也得有个伺候的人吧,不然连个替您擦汗的可心人都没有。”
段骁任长鞭曳地,眸色冷寂,“孤孑然一身,何必耽误他人。”
他从未觉出活着有何意味,幼时活着是因为母后需要用他争宠,少时活着是因为皇兄需要他安稳朝堂,后来活着,是因为看到了她。
明明身处绝境却拼了命地想要活着,明明受尽苦楚却咬紧牙关尽数吞下,他恶劣地想看她能忍多久,能撑多久。
直到鲜血溅了他一身。
滚烫,诡艳。
段骁眸光倏然轻颤,握鞭的手用力到指节泛白,青筋凸起。
这一世离了他,她想必能一世无虞。
晋祥虽不解,却也只能笑着安慰:“王爷您怎么会是耽误别人呢,这京城里的许多姑娘家都暗暗思慕着您,圣上不是还有意替您和嘉纯县主赐婚?”
裴华卿?
段骁浑身戾气猝然浓厚,手中长鞭垂在石台上,宛如盘旋的阴冷黑蟒。
晋祥暗叹一声,上前替段骁擦去额边汗珠,一边趁机说道:“王爷,方才门房来报,又有人送女子到王府,这次是——”
话未说完便已被段骁冷冷打断,“送回去。”
三个字没有丝毫情绪起伏,段骁转过身,右腿迈出,抬肘起势,须臾间手中长鞭已击中三块铁桩,鞭声赫赫。
晋祥神色顿急,只能提高了声音喊道:“王爷,这次送来的女子和以往不同,是户部郎中楚望儒的女儿,就用一顶花轿送来的,现在正在后门候着。”
“啪!”
一块圆桩应声而断。
段骁持鞭的手猝然僵在半空,脑后乌发犹自飘扬,周身气质已骤然凝滞。
晋祥心中一慌,忙低下头去,难道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