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一拍脑袋——这娃有家啊!
他还以为他是孤儿家里没人了呢。
王叔刚把塑料袋里现杀的活鱼递给顾客,数钱的时候眉头拧的死紧,想下次见到傅炽他妈,一定要好好说道说道,怎么能让这么大点孩子天天晚上睡桥洞呢。
熟悉的巷道里,傅炽布满老茧的手掌被母亲攥着,母亲的声线很细,轻言慢语间絮絮叨叨地像耳畔拂过的风,清晨的第一束霞光透进熟悉的街道,空气中的尘埃在光下跃动,路上的肉包香气四溢,傅炽翕动鼻翼的时候,母亲顺手买了两个。
牙齿咬破表皮肉汁四溢的瞬间,温热的皮肤下,他的心脏和母体的血管以奇特的频率共振。
傅炽一时间有些恍惚。
站在楼道里的时候,隔着破旧的木门,已经能听见屋里奶奶热情的招呼声,一个温文尔雅的男声有一搭没一搭地礼貌回应着。
礼貌得很。
母亲开门进去,素色连衣裙的裙摆扬起优雅的弧度,勾起脚背稍许弯腰,那双曾经在稀释的鱼血上踏过的玛丽珍鞋被妥帖地收进鞋柜里。
“怎么了,小炽。”母亲看傅炽还站在门口,笑着招呼,“进来啊,这是爸爸,你不认识了吗?”
傅炽下意思偏头躲开了女人探向他耳垂的手。
圆润又细腻的粉嫩指尖顿在在空气里。
母亲眉眼微微下垂,显得无辜又落寞。
傅炽盯着她,咬住牙关,不语一词。
空气绷紧了弦,母亲抿抿唇,有些伤心的模样,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扭头看他,“进来啊,把门关上,蚊子进来了。”
傅炽驻在门口,泛白的帆布鞋踩在门框外的水泥地上。
“这孩子跟我闹脾气呢最近。”母亲笑着扑进男人的怀里朝他撒娇,“你快说说他。”
客厅很小,男人就坐在餐桌边上,右手边的杯盏有绿茶在水中舒展,但杯口却不见水渍。
他不着痕迹地把母亲拨开,从女人的的长发下露出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来。
这是傅炽自从有记忆之后第一次在相片之外的地方见到男人。
白衬衫黑西裤透气的面料,头小肩宽高挺的鼻梁上架着时下最时髦的黑框眼镜,每一根发丝被精心打理,鬓角柔顺,面部看不到胡茬,甚至看不见粗大的毛孔,皮肤比傅炽还要细腻些许,一双跟傅炽从一个模子里刻出的桃花眼眼尾勾出下垂的弧度,眼尾带着丝丝微不可见的皱纹,一派儒雅随和的模样,确实有着让母亲当年不惜与家庭断绝关系都要结婚的本钱。
这些年他过得很好。
好到母亲坐在他旁边,不像他的夫人,倒像他的佣人。
“叫小炽是吧。”男人跟母亲低声交谈了几句,半搂着母亲的腰近乎诱哄着把人安置在另外一个椅子上,笑眯眯地招手,“我出去读书那年你才......”
“三个半月呢。”母亲适时补上。*
“哪一年来着?”男人问,“瞧我这记性。”
母亲白他一眼,眼波流转竟还能透过这具衰老的皮囊窥尽当年的万种风情,“他今年十二啦。”
“是啊。”男人笑着用手比划,“走的时候脚还挨不着地,现在都快比我高了。”
听了男人的话,母亲这才细细打量傅炽的身高,一件泛黄的白色短袖洗的松松垮垮勾在胯骨那,一条宽松的休闲短裤裤管颇为逼仄地束在膝盖上面些许,“哪能比你高啊,还得再长几年。”
“得给孩子买几套衣服了。”男人起身,帝国最新款的终端从衬衫袖口露出来,“省得他换鞋,这个点商场还开着,就这么去吧。”
出门的时候,男人把掌心自然地落在傅炽肩上。
稚嫩的身躯晃了晃,没躲。
男人的余光瞥见傅炽胸口挂着的银色链条,“这个项链很好看。”
傅炽闻言低头,银色的链条衬在白色短袖上,指甲盖大小的长方形坠饰简约又朴素,就是偶尔在光线下折出的亮光增了点赛博金属的风格,他歪头想了想,“朋友送的。”
男人哂笑,“挺好看的,稀有金属。”
父亲只在家里待了一天,接着母亲火急火燎地把房子托人转卖了,拾掇着包裹从希德05星搬到了中央星。
那是傅炽第一次体验星际航行。
虫洞跃迁的出入大厅是悬浮在空中的一个巨大的白色球体,傅炽眺望的时候白球沐浴在太阳的光辉下,甚至分不清球体与天空的边界。
走进大厅的时候,傅炽落后了半步,随着空中机械女声精准的倒计时归零的刹那,白色球体打开密密麻麻的洞口,一架架黑色飞行器升空,蓝色的火焰在引擎管中燃烧暴鸣,下一秒飞行器汇成黑色长流的舰队转瞬间便越过了音速,音爆声转瞬即逝,再眨眼间数十架黑色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