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布,过两天会由银河帝国最大的拍卖行来接管拍卖。
来验收的官方执法人员刚走,顾斐波把灯关了。
他坐在床边靠着床头,遥望着落地窗外那无边的夜色。
记忆里,这栋祖宅从来没有如此寂静过,一种无人的死寂,凛冬已至,屋外上千年的乔木里连一只松鼠的踪迹都看不见。
近千平的宅院里,此刻顾斐波只能听见自己平和的呼吸。
他起身打开衣柜背后的暗门。
这里以前藏了些文件,顾斐波在角落里翻到了当年在这里通宵加班审阅完文件后没喝完的罗曼尼康帝。
只有小半瓶了。
顾斐波又踩着旋转楼梯下楼,一楼的玻璃柜里,成墙的透明杯子尽数被白布包裹。
顾斐波盯了一会,找到了最熟悉的酒杯。
杯柄被白色环扣套上了过两天在拍卖会上的起拍价。
6.7万星币。
顾斐波勾唇嗤笑了一声,修长的手指毫不犹豫地把环扣撕开了,他打开水龙头,简单冲洗,又用热水熨烫了一下杯身。
踩着拖鞋,又走过这由金丝楠木打造的旋转楼梯,他重新盘腿在床边坐下,今夜无月,但依旧能够共饮一杯。
手上的终端亮了。
顾斐波知道那是谁。
现在只有那个人的信息能进来。
终端持续不断地震动,扰得顾斐波心烦,他干脆把终端拆下丢到了地毯上。
昏暗一片的卧室里,除了屋外路灯隐隐透进来的昏黄光线,就只有终端屏幕那刺眼的白光。
孜孜不倦,一遍又一遍地,震动着。
顾斐波没有看它。
他知道这个时候傅炽来找他会说什么事。
他之前打给傅炽的一千万应该还没动,此刻来找他也不过是还钱。
但他觉得没必要。
这一千万改变不了他狼狈的流亡,但对傅炽来说,却是世界上最后一条亲人的性命。
最后一滴酒见底的时候,顾斐波用清水冲洗了一下酒瓶内壁,又把橡胶塞原封不动地摁了回去。
把空酒瓶像往常一样静置在床头柜后,顾斐波扭头看窗外,发现下雪了。
今天的乌云很厚,却万里无风。
雪花就那么静静地落着,悄无声息地融化在地面,后落的那些会在清晨融为一滩泥水。
雪渐渐大了,乔木的枯枝被裹上银白,顾斐波站到窗边,身后是银色狮子组成的家徽,身前是这片雄狮最后的领土。
目之所及,一片萧索,东边再远点的地方顾斐波能看见自己童年时曾经玩过的秋千的影子,西边的角落里他曾在那里的花坛边蹲着遇见了同样从宴会里溜出来透风的盛延泽。
他也曾在父母泡在实验室的时候,偷偷踩进喷泉里游泳玩,但眼下那个24h恒温甚至会在冬季冒着热气的喷泉,早已被一片厚重的尘埃掩盖。
一切都那么相同,一切又那么模糊。
唯有主路上那个昏黄的路灯还在兢兢业业地工作着。
顾斐波的视线从路灯下划过。
又转了回来。
漆黑的路灯杆子旁,立了个芝麻大小漆黑的人影。
人影匿在路灯的阴影里看不清身形,唯有通过他手上白到刺眼屏幕能隐约窥见他那苍白的皮肤。
大雪已经淹没了他的鞋面,他的脚边是被踢开的雪,尖尖的已经堆成了两抔锥。
顾斐波弯腰,去把地上的终端勾起来。
傅炽的名字在屏幕上长久地亮着。
顾斐波第一次摁断了他的电话。
今天的第一次,也是自初见以来的第一次。
路灯下的少年把脚从雪堆里拔出来了,跨了两步走到光下,又后退两步抬手一间间地数着窗户数目。
最后视线停驻在二楼东侧第7个玻璃。
隔着厚厚的落地窗,顾斐波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明明他们之间相隔甚远,顾斐波甚至看不清傅炽的五官,但直觉就是告诉他,
就像是自己正在看着傅炽那样,傅炽也在看他。
少年裸露在外的手指已经冻僵了,近乎肌肉记忆的,停留在屏幕上的手指再度摁下了拨号键。
顾斐波站在窗户旁边,手里紧握着终端。
小小的方片在掌心以固定的频率震颤,长长的嗡鸣声一声接一声地重复着。
顾斐波遥望着路灯下的少年,重新摁下了挂断键。
清脆的一声滴响。
顾斐波看着他——快回去吧,天寒地冻,又何必等。
冻僵的指头摁上拨号键。
顾斐波等着机身抖动的一瞬间摁断来电。
两个人就这么固执地重复着,终端的电量逐渐见底,傅炽在雪下的灯光里再也没有挪动半步,白色的雪花掩盖了他白色的头发,漆黑的羽绒服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