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斯城的那个冬天,格外寒冷。
伯纳德·达博侯爵要求尼斯城政府必须保障煤炭、木材、燃料的运输畅通无阻。
督察队格里高利·山德安、书记员亚德里托·埃尔文购买了大量煤炭留作库存。
左氏包子铺则直接找到煤炭供应商们,签署了长期供应协议。
城门卫兵奥利弗·斯图亚特则成天宁愿待在城门里烤火取暖,享受着穆尼茨公国的福利。
梅每天都在努力捡煤炭,甚至在家里囤了一点。
亚泽和尤里则看中了商机,加入了黑市煤炭兜售行列,但在他们手中的黑市煤炭总是只以市场价的1.5倍出售,这让他们惹上了麻烦。
尼斯城最大的黑帮集团找上了亚泽。
来的是德谟克利特·瓦西里奥,他是“萨德”帮的军师和二当家。
当手下们踹开亚泽藏身处的大门时,他就抽着香烟走了进来,环视一周,抽来亚泽仅有的一张凳子,放在亚泽面前,坐了上去。
“小亚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他直勾勾盯着亚泽的眼睛说到。
亚泽用双眼回应着他的注视,没有丝毫躲闪,也没有丝毫回应。
“你有五秒。”的德谟克利特继续说着,然后深吸一口香烟,开始继续道:
“五”他吐了一口烟丝。
“四”他用双指将烟嘴挪动到嘴唇另一个方向。
“三”他牙咬上了烟嘴。
“二”他开始眯起眼看向亚泽。
“一”他身边的打手们靠近了亚泽。
“你不会懂的。”亚泽说道。
“这不是我要的答案。”德谟克利特对着亚泽做出一个像是在挥开灰尘的手势。
一位打手的拳头瞬间就落在了亚泽的肚子上。
随着“砰”的一声,亚泽便“咚”的一声跪在了地板上。
他捂着肚子,跪在了德谟克利特跟前,疼痛让他开始出汗,却并没有让他出声。
“狗杂种!”尤里从一旁突然冲出,踢向德谟克利特。
然而一个打手却立即出手勒住尤里的脖子,将他紧紧靠在自己的胸膛。
几秒钟后,尤里的脸就憋得通红,喘不上气,不停的捶打打手的手臂,想要去扣他的眼睛,却毫无作用。
“放开他,我就告诉你。”亚泽跪在地上说着。
德谟克利特对着打手点点头,随后打手放开了尤里的脖子,将他的手扭住,让尤里改变了一种痛苦的感觉。
那双冷漠的眼睛再一次看向亚泽。
“我在用低价卖煤给难民。”黑帮把那些“不受欢迎”的人称为难民。
“你以为我不知道的是这个?你最好少耍小聪明,小崽子。”德谟克利特的眼神愈发冰冷。
“这是我赚钱的方式,高价可以赚一笔,但是低价却可以赚很多笔。”亚泽回答。
德谟克利特再一次眯着眼看向亚泽。
“是吗?可我听说并不是这样的。”
“那您听说是怎样的?”
一旁的打手再次给亚泽一拳,这一拳打在亚泽脸上,他感觉下巴好像要断开了一样。
“记着,亚泽,现在是我在向你提问。”德谟克利特说着,对打手微微撇了撇头,打手就往后走了一步。
“现在,告诉我,亚泽,你是不懂做生意的原则是什么?还是你别有用心?如果你不懂原则,那么我可以教你第一点:不准破坏行规。而如果你别有用心,那么你就该他妈被我送去喂督察队了。”
“对不起。”亚泽摸着脸模糊不清的说着。
“对不起什么?”
亚泽看着德谟克利特,没有作答。
“你还想再来一拳?”
亚泽看着德谟克利特的眼睛说着:“一切,对不起一切。”
接着,又是一脚踢在了亚泽的肚子上,他一下子被踢翻在了床上。
出脚的是德谟克利特。
接着他又按住亚泽,一拳又一拳落在亚泽身上。
尤里大喊大叫,咒骂着德谟克利特一行人,想要挣脱束缚。
亚泽一边抱着头蜷缩着被打,一边大喊尤里不准出手。
等到德谟克利特累得气喘吁吁,才终于停下来。
“你……该死的小杂种……我就不该收留你们……”德谟克利特一边站起身,一边喘气又重新点上一根雪茄。
“你他妈……知不知道你们卖的是谁的煤?你们以为是我们的吗?不……那是他妈的督察队、警察局、政府官员的!你想让大家一起下地狱吗?真他妈该死,明天起你如果一个月内凑不够十个银币,那就拿命来换吧!到时候谁都保不了你们!”
说完,德谟克利特带着手下离开了。
亚泽被揍得鼻青脸肿。尤里确认了亚泽的伤势,在屋外挖着一大把雪,帮他敷伤。
“哥,我们该跑吗?”
“不该,我们也跑不了,我们得凑十个银币。”
“好。”
这一年从入冬开始,一些尼斯人开始倒卖煤炭,使用手法往往是低价收入市场上的煤后,再高价卖给“不受欢迎”的人群。
这样的做法屡见不鲜,难以禁止,就连一部分督察队员也在从事这一行为。
最后伯纳德侯爵不得不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这虽然确实不符合政策,但是也确实满足了尼斯城居民的需求,提升了尼斯城对穆尼茨人统治的好感度,而且还能促进市场上煤炭的销售,这同时还保证了尼斯城经济增长和伯纳德家族的煤矿产业的优势。
种种因素影响下的结局则是,梅更加买不起煤炭。
她曾经还能靠少量买一些煤来应对燃眉之急,但是如今,她只能完全靠捡煤炭了。
为此,她不得不冒着被督察队发现的风险,在白天也去铁轨两侧徘徊。
可是这又导致她更难照顾孩子们和从事工作。
最后还是不夜馆的馆主出面为她提出一个解决办法。
她可以带着孩子们去不夜馆,不夜馆会照顾她们。
但梅拒绝了,她不希望孩子们知道自己这么多年究竟是做的什么工作。更不希望孩子们会跟这种工作有任何联系。
她虽然已经不再年轻,但她仍然有着一颗跳动的心脏和流淌在体内的滚滚鲜血。
这些就已足够支撑她站立在孩子们的身前,成为薇儿和伊布抵御暴雨雷霆的参天大树。
这一直持续到了入冬的第二个月,气温已经下降到零下20度。
梅尽量多买了一些物资,保证孩子们的温饱需求,用的是她还从德谟克利特那里借来的钱,季计5息单利。
督察队在找上德谟克利特后,他对此事的回答是:“薄利多销。”加上其他方面的合作关系,督察队没有继续为难他。
然后就到了那命运的一天。
梅前一天在不夜馆忙得很晚,她累极了。
但是她还是尽快的赶了回家,路上买了一些猪肥肉、萝卜、芜菁,还有两条不新鲜的鲈鱼。
回家就开始熬猪油、做油渣,再做出一份萝卜炖芜菁和两条红烧鲈鱼。
薇儿和伊布闻着香味跑来厨房。
伊布看着锅里正在烧肉,双眼发光,高兴的喊着:“哇!哇!”
薇儿帮母亲洗蔬菜、切菜,然后带着妹妹去洗澡,她们今天照顾菜园忙了一天,翻松了土、又把蔬菜一点点搬进她们自己做的小土窑保存。
尼斯城的冬天伴常常随着北方平原的季风带来严寒和海洋季风的时不时带来的雨水。
这一天的尼斯城天空出现飞舞的小小雪花。
伊布坐在餐坐上狼吞虎咽,这是半个月来最美味的一餐,盐香的油渣,配上暖暖的蔬菜汤,还有一份美味的鲈鱼。
等她垫完了肚子才发现母亲没有吃鱼。
薇儿分给梅半条鱼,但是梅说她不喜欢吃鱼。
于是伊布说自己吃饱了。
梅生气了,命令伊布必须吃完,伊布只能乖乖照做,于是她真的吃饱了。
等到入夜,梅洗完餐具、给被子加厚了棉絮,就让薇儿和伊布上了床睡觉。
随后梅调小煤灯,开始帮薇儿和伊布补衣服,打围巾。
梅有些近视了,她拿着毛线把脸靠近煤灯,微弱的橙红光芒映照在脸上,把她的鼻子照的像反光的冰雕一样透亮,脸上的皱纹像浅浅的冰川,头发没有年轻女人那般的光亮柔顺,没有反射出光芒,反倒像是吸收了光辉化为某种深不见底的力量一样。微微的鼻息带出的热气在灯下更加显眼,在她那疲惫而倔强的双眼前微微上升后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梅忙到近午夜,才睡下。
四个小时后她就醒来,薇儿和伊布还在睡觉,她悄悄带上自己的篮子和黑麻布,不发出一点声响的走出了家门。
凌晨的尼斯城街道与白天宛如两个世界,静谧无声,只有时不时飞过的几只正在觅食的乌鸦发出震翅的声音。
梅的黑色头发就像这黑夜本身一样,毫无分别,只有越来越大的雪花掉落在她头上才能让人感受出她脑袋轮廓。
出城后,梅的布鞋踩着不厚的积雪发出微微“咔吱”声,寒气和雪将她的脸冻得白里透红。
终于她又一次来到铁道旁,静静等待。
不久,远处的轰鸣声如约而至。
梅躲在一旁的冷杉木林里,看着车头灯越来越大,越来越亮。
随后巨大的轰隆声在她面前持续几分钟又又渐渐减小、远去。
梅走了出来,将篮子抱在胸前,这样可以让她感到暖和一点。
沿着铁路半弯着腰,低着头,小心翼翼的在夜色中寻找着。
她时不时拿起一块石头,又丢掉,找到一块煤,就谨慎的放入篮子。
然后梅突然不动,她静静的听着远处。
“咔哒、咔哒”声响越来越大。
她立即躲进了林子里,偷偷向前方查看。
没一会儿,几匹马带着煤灯出现在梅的视野中,但是刺眼的灯光晃得梅看不清来者何人。
等到她眼睛习惯后,才看清,那是几个骑马巡查的督察队员,他们的马正在小跑而来。
她屏住呼吸。
等到“咔哒、咔哒”在她面前到了最大,她甚至能听到马儿的喘息声,梅闭着眼将脸埋在手臂上,手臂一只靠树,一只紧紧护着胸前的篮子,像要变成树的一部分一样全身都紧紧贴着杉树。
随后“咔哒”声渐渐减小,梅还是一动不动。
然后她听到督察队远去的方向好像出现什么说话声。
渐渐的“咔哒”声又一次慢慢变大。
梅尽可能不呼吸,她就连一点寒夜中的热息也害怕出现。
“咔哒,咔哒,咔哒。”声响这次伴随着几个督察队员马匹的缓慢踱步而来。
一个侦查队员拿着煤灯尽量靠近地面寻找着。
随后“咔哒”声停在了梅躲藏的树前方。
那位督察队员的煤油灯散发着最大的昏黄光芒,照着微微积雪的地面。
地面上的是梅刚才逃去的脚印,一直蔓延伸向梅躲藏的树后。
随后梅听到了另一种声音。
“嗖、咔嗒”。
梅曾经在城里听过。
那是拔枪上膛的声音。
她转身就跑。
随即,在这即将迎来黎明的黑夜中,骤然传出几声枪响。
……
当薇儿醒来时,天空已渐渐泛白,血红的朝阳光芒微微透过大雪出现在了大地的尽头。
薇儿来到厨房,没找到妈妈,也没有饭菜。
然后薇儿来到菜园,大雪已经覆盖了菜园,水管冻得硬邦邦的,不像是使用过的样子。
最后薇儿跑到门口,地上没有脚印。她抬头看向天空,正在思考这样的大雪要多久才会覆盖完脚印呢?
她不知道,不过她还是决定站在门口,看向街道,做着一如往常的事——等待。
薇儿这一天从渐亮的天等到了完全亮透的天,又从人来人往的街道等到了人烟渐稀的街道。
最后伊布实在饿得不行了,她来问姐姐:
“姐姐,妈妈呢?”
薇儿第一次没有回伊布的话,还是一个人站在门口看向街道。
伊布跑过去拉住薇儿的手,薇儿好像没有感觉一样,保持着和刚才一样的姿势。
于是伊布也像姐姐一样开始看向街道。
一直到渐渐夜幕降临,伊布牵着薇儿的手渐渐越来越冷,薇儿转头看向伊布。
伊布的头上全是雪花,脸蛋通红,微微发抖。
薇儿赶快把伊布带回了屋,给她穿上厚衣裳,往炉子里加煤给她取暖。
随后薇儿又走去大门,最后一次看了街道一眼,没有看到梅。
然后关上了门。
等她走进屋才发现自己晕乎乎的,她和伊布一样都一整天没吃没喝。
伊布此时此时安静的坐在炉火前,紧紧抱着自己衣服,火光照在她的疲惫、饥饿、寒冷的脸上。
薇儿跑进厨房开始回忆妈妈平时是如何做的。
她端起锅,想去接水,但是发现水管已经冻住了。
于是她跑去门檐,将上面的雪一把把捧进屋放入锅里。
然后又开始她最熟悉的事,开始生火,然后她发现煤不多了,如果明天要取暖就没办法做饭,而如果明天要做饭就没办法取暖。
她想着明天要去城外林子里捡些木头。
然后她又去找菜窑,里面只剩下两根白萝卜、两窝白菜,她不知道这具体能做多少吃的,她只能靠着回忆判断,于是拿了一个萝卜和白菜出来。
削了皮后,她就小心翼翼的用菜刀把萝卜和白菜切成小块,然后一股脑丢进锅里,然后凭着感觉加盐,雪已经化成了水,水已经化作了汤。
等到她感觉差不多后就捞进碗里,端了出来。
她喝了一口汤,没有味道,菜也没有熟透。
伊布饿得不行,吃得狼吞虎咽,没有丝毫影响。
然后伊布发现姐姐没有吃菜,只是喝汤。
于是伊布说自己吃饱了。
薇儿生气了,命令她吃完,伊布又一次乖乖照做。再一次真的吃饱了。
等伊布吃完后,薇儿吃了几块萝卜,喝完了汤,又小心的将剩下的饭菜用菜板盖好。
等到她回到床边,伊布突然问:
“姐姐……妈妈不回来了吗?”
薇儿转过头看向伊布,伊布的眼睛里带着晶莹的透亮,就像刚刚被清洗过的珠宝一样。
“不,妈妈明天……或者过两天就回来了。”
“你怎么知道呢?”
“我就是知道。妈妈出门前告诉我的,睡觉吧。”
那个晚上,薇儿在床上抱着伊布的头,微微拍着伊布的背,轻声唱着歌。伊布在小声抽泣中慢慢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
薇儿的路线一样,确认了厨房、菜园、大门,没有丝毫变化。
于是在黎明中她跑出城,来到林子里,她一边找木材,一边找人。
最后的收获只有木材,可是她捡着捡着就意识到一个问题,木材是湿的。
而她没办法把木材烤干,最后她不得不放弃这个办法。
她也想跑去铁轨看看能不能捡到刚才火车留下的煤。
正当她准备这么做时,几个骑着马的督察队员提着煤灯从她身旁走过,他们冷冷看着这个抱着木材的女孩儿,然后慢慢沿着铁轨走去。
薇儿打消了这个主意。
她丢下了木材,开始走回家。
到门口时,她看到伊布已经醒来,正一个人蹲在门口哭泣。
看到薇儿回来时,伊布一边哭一边跑过来,扑进薇儿怀里,大声哭着不停捶打薇儿。
薇儿又把她带进屋里,抱着伊布,给她清理了头上和身上的积雪。
然后热好了昨晚的剩菜给伊布吃了。
伊布问薇儿怎么不吃,薇儿说自己已经吃过了。
家里没有煤了。
薇儿给伊布穿的厚厚的,叮嘱她要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她出去一趟很快就会回来。伊布乖乖照做。
随后薇儿跑到了领居家奥本默茨家,她问可不可以给她一些煤炭或者木头。
奥本默茨家的男主人很奇怪,问薇儿梅去哪了。
薇儿回答“不知道”。
随后奥本默茨家的男主人什么也没说,走进屋拿出一些木头,然后问薇儿家里还有没有吃的。
薇儿说还有一根萝卜和一窝白菜。
于是克里斯又回屋一趟,拿了一些煤炭和一斤猪肉出来,可是女主人立即出现了,跟他大吵了一架。
薇儿听着许多她不太明白的名词,可是她能听出来这和督察队有关,因为这对夫妇不止一次提起了“督察队”这个名词。
十分钟后,奥本默茨家的男主人声音颤抖着对薇儿说他只能帮薇儿这一次,以后他不会给薇儿任何东西了,薇儿也不能告诉任何人他给过薇儿东西。
薇儿同意了,并且非常感激的收下了东西。
等她回家放好东西后就又跑去克里斯一家,克里斯家从薇儿那了解情况后,就大门紧闭,再没打开。
这一次薇儿两手空空的回了家。
然后薇儿开始清点她的战利品,十斤煤,一斤猪肉。
她用菜刀在猪肉上面轻轻切了三道,留下三道切痕作为每天的食用量标准。
这一天她用一根萝卜给伊布又做了一顿饭,伊布饭量明显比昨天小了,而且这次不管薇儿如何生气,伊布都不吃了。
薇儿只喝了汤,小心心的再一次保存起伊布没吃完的萝卜。
等薇儿照顾伊布睡着后才慢慢在饥饿中睡去。
第三天。
薇儿醒来时感觉脑袋昏昏的。
她感觉浑身都没有力气,于是用雪水洗了把脸、吃了口雪,冰凉的刺激才让她渐渐清醒过来。
她热好了最后的萝卜,把三分之一的猪肉切成四块,虽然都只是清水煮,但是她大致能掌握好放盐的诀窍了。
伊布醒来后看着桌上的饭菜,薇儿告诉她自己已经吃过了。
但是伊布说如果她不吃那自己也不吃,薇儿没有犟过伊布,喝了汤,吃了一筷猪肉,和几块萝卜,顿时浑身暖洋洋的。
剩下的,薇儿怎么也不吃了,伊布就吃了。
等薇儿感觉暖和点后,收拾完餐具,正准备进屋收拾床铺时看到伊布已经收拾完跑出来了,她手上还拿着梅之前没做完的毛围巾和毛线。
“我想做完围巾,姐,你能教教我吗?”
薇儿只能说实话:
“我也不会。”
“噢……”
这一天薇儿又一次跑出门,到街上、居民区、商店等地方,她想像昨天一样找人要一些吃的和煤炭。
可是大家都不敢这么做。
她也不能空着手回去,煤炭只够今天使用的了,只能一次次苦苦哀求哪怕只是给她一些煤渣也好。
正当她在杂货商老板店前哀求时,城门卫兵奥利弗·斯图亚特走了过来,他说:
“老板,来瓶麦酒。”
“薇儿,别在这儿了,你快走吧。马上就来!先生!”
奥利弗看着了薇儿哭红的眼睛,说:
“诶呀,老板,你看这世道呀,怎么回事呢?”
店主不敢接这句话。
“我昨天才看到有人牵着一头驴子进了城,今天就瞅着有人拖着匹马出了门,而且进出价格居然一样!”
“是,现在来来往往的人可多了,却给咱们城市增加不了一点儿收入。”店主边找酒边说着。
“那可不是怎么的,要我说啊,但凡给那些来做生意的点好处,他们就敢把整个尼斯城都搬空啦!”
“诶哟,军爷您说笑啦,我们这些小本生意哪能跟你们比……”
店主说到一半就看到奥利弗从钱袋里摸钱时,几枚铜币滑落掉在地上。
“你的……”店主正要伸手提醒奥利弗,但突然住嘴。
“……你的酒好啦,以后常来照顾我生意噢!奥利弗阁下!”
奥利弗笑盈盈的对店主回答着:
“会的!老板!好人的就该有好报嘛!”
说完他就准备转身离去。
“先生!您的钱掉啦!”薇儿赶紧追上去喊着,把那几枚铜币要交给奥利弗。
奥利弗微微一愣,然后又笑盈盈的说:
“小姑娘!可别乱讲!你怎么知道那是我的钱?难得上面写了名字吗?”
“我刚才看到它从你……”
“好啦!好啦。不要耽误我工作了,快走吧。”奥利弗打断薇儿的话继续笑着就走开了。
薇儿不解其意,看着奥利弗的背影离去。
突然旁边店主开始用不大的声音吆喝:
“蔬菜水果大优惠咯!”……
等薇儿回家时,她的心脏砰砰跳个不停,她从没做过这种“坏事”。
但她还是很高兴自己带回了今天的战利品,两个萝卜、两个苹果,和几斤煤炭,本来她只能买到蔬菜和水果的。
可是当她胆战心惊的用“偷来的钱”买来东西后发现里面额外沉。
但她生怕店主发现她是个“小偷”就赶紧跑开了。
等她在回家路上后才发现除了吃的外还有煤炭,她本想要把店主“拿错”的东西还回去,但是她还是没能下定决心,便带回了家。
短短一天内薇儿就为自己做了两件坏事而伤心,但又为这一天的满载收获而高兴。
在这种纠结的情感中,她做好了自己和伊布的晚餐——萝卜白菜煮猪肉。
三天来她第一次吃了比较顿正常的饭,伊布也美美的吃饱了。
第四天。
薇儿发现自己头更昏了,刚起床她就发现天旋地转,差点摔倒。
但她还是强撑着去了厨房,开始做饭。
伊布这天也早早起床,她收拾床铺时发现了床下藏着几枚银币。
她马上把这个发现告诉了姐姐。
薇儿有气无力的回应着。
然后就倒下了。
连续三天的在零下二十度风雪中奔波和营养不良,导致薇儿发烧了,伊布吓坏了,抱着姐姐,喊着姐姐。
然后她一点点想办法把姐姐拖上了床。
她发现姐姐全身滚烫,以为姐姐很热,就只用毯子给薇儿盖上,然后找来些雪涂在薇儿脸上帮她降温。
可是薇儿发出难受的声音,伊布不知道该怎么办。
薇儿轻轻抽泣起来,喊着妈妈,又喊着伊布。
伊布只能握着薇儿的手哭着。
随后她想到姐姐应该是病了,便打开门窗,让寒风往里吹,希望能给姐姐降温。
然后伊布又穿上厚厚的衣服,开始跑出门寻找医生。
结果和薇儿一样,没有任何一个医生接待她。
她只能在街上边哭边求。
在她终于发现一切都是徒劳的后,她就又跑回家。
薇儿越来越烫,咳嗽得停不下来,也越来越迷糊,渐渐认不出伊布了。
她几乎在寒冷中带着高烧躺了一整天。
伊布关上门,又给薇儿穿上厚厚的衣服、厚厚的被子。
她决定换种方法帮薇儿。
可是薇儿被捂得难受,不停的打开被子,想要脱下衣服。
伊布彻底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她抱着姐姐,不停的哭。
这一整天她和薇儿都没吃没喝,一个在疾病的摧残下,一个在整日的流泪疲惫中,渐渐入睡。
第五天。
大雪终于停下了,尼斯城的路上有了一层厚厚的积雪。
气温有所上升,太阳的光芒再一次彻底穿破云层,照射在了伊布的家中。透过窗户,它轻柔的抚摸着薇儿那张洁白的脸颊。
薇儿如同一尊圣洁的雕像般平静的躺在床上,她已再无苦难、再无悲伤。
这个小小的灵魂在与命运的对抗中战斗到了最后一刻。
如今已去了一个没有饥饿、严寒与疾病的地方。
而我们的伊布,这一天切身体会的学会了宝贵的一课——死亡。
她花了一整天学会这一课,然后在黄昏时将姐姐埋在她们曾经整日一起打理的菜园里,照着妈妈给哥哥修坟的样子,用石头一点点搭起一座小小的坟墓。
然后她又跑出门,四处寻找,才找到一束尚未消褪完冰霜的腊梅,将它放在了薇儿的墓前。
晚上她学着姐姐的样子,给自己做了一顿萝卜猪肉汤,还吃了一个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