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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看书 > 玄幻 > 利刃上的芬芳 > 第10章 不夜馆的最后一场盛夏

玛格丽特·福克斯在三年前为不夜馆收养了第一个孩子,这个孩子不爱说话、不爱笑、不爱见人,这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孩子,但是不夜馆的女人们依然将她视如己出。

梅有空就来照顾她,教她各种各样的知识;

“柳”的生意总是很好,于是她常常把自己从客人那里得到的各种零食、甜点拿给她;

“蔓”的孩子因为肺炎夭折后就常常给她打扮,换各种各样的童装,每次都抱着她说她像个公主一样可爱;

“璃”工作之余常常带她一起逛街、把她介绍给街道上其他做游戏的孩子,但是一开始孩子们也不喜欢这么一个沉默寡言、就连游戏也不知道怎么玩的小朋友,有的大孩子欺负她。

于是这时候,“琥珀”——这位玛格丽特的秘书。就上场了,她找到坏孩子,揪着他们的耳朵带他们直接找到家长,要理论一个究竟,时不时就大吵一架,结果往往是玛格丽特出面解决。

每次玛格丽特都不厌其烦,她很高兴这个孩子能得到女人们的重视。为了也给这个孩子的身份保密,她送给这个孩子的外号是“小金丝雀”。

格温德琳原本是有姓的,她一开始生活在城外的农户家庭中,有五个哥哥姐姐,但是自从她的父亲发现自己被骗,意识到格温德琳的母亲隐藏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是革命军后裔时,就对家庭的态度发生一百八十度转变。

母亲终日生活在打骂、侮辱之中,小小年纪的格温德琳,日常生活中几乎每天都包含了母亲的哀泣和醉醺醺的父亲的怒吼。

她不能理解发生了什么事,她也不想明白,因为她看到过哥哥姐姐们一开始出声反抗,可是换来的往往是一顿父亲的毒打。

时间久了以后,哥哥们也开始变得暴躁、易怒,当和父亲发生纠纷后,他们就喜欢把气撒在姐姐和自己的身上。

结果导致姐姐和自己不论是日常生活吃的饭和穿的衣服,总是低他们一等,就连母亲看到这一幕也总是保持沉默,因此格温德琳从小学到的第一种人间知识是:应当保持沉默,应当什么也不想,应当什么也不看。

然后姐姐也开始渐渐改变,抢她的玩具、抢她的新衣服、拿她撒气。

格温德琳一直接受了一切,她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窑,家人都往里面倾倒无数的垃圾。

在她慢慢可以感受到生命越来越沉重时,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或许可以选择拒绝这一次生命。

但是一件事的发生打断了她的这种想法,在那次晚饭时,哥哥们和父亲在桌上又开始争吵,她的大哥和二哥怒不可遏,从厨房中拿出了菜刀,砍向了父亲。

小格温德琳和姐姐、妈妈坐在另一个小桌子吃饭,女人们亲眼目睹了那可怕的一幕,鲜血四溅。父亲甚至抢过刀一边怒骂也一边砍向哥哥们,最后就连三哥也加入战斗,让一切才形成定局。

大哥和父亲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去,二哥脸上留下一个永远的伤疤,手上到处是刀伤,三哥则失去了一个耳朵。

随后二哥和三哥被逮捕,家中只剩下女人,格温德琳和姐姐们在事发后的第三天早上,发现母亲在卧室上吊也离开了人世。

两个姐姐经过商议决定逃走,另谋生路,格温德琳也想跟她们一起走,她们答应了,说第二天就带她一起走。

等到第二天格温德琳醒来,姐姐们已经不见了踪影。

那场血案在尼斯城中广为流传,有的人深深的同情这种悲惨的世事,有的人说这就是底层人民的糟糕家庭生活状态,有的人说这是因为各种生活因素积累导致的惨案,还有的则私下交谈着穆尼茨人的种族政策究竟带来了什么。

很多人都似乎忘了格温德琳。

但玛格丽特没有忘记,她找到了家中只剩一个人的格温德琳,把她带到了不夜馆,告诉她这是她的新家。

格温德琳非常谨慎的在新家生活,她对于家的理解和大多数人都不同,她并不觉得有个家就是幸运。

在这个世界中,因为种种原因,总有人生活是苦难、艰辛的,无数的痛苦就会成为一张蛛网,笼罩住了一切美好的事物,让人深深陷入痛苦之中,而不论是肉体的痛苦还是精神上的痛苦,都会深深的影响人的未来。有的人可能因此成为暴徒,有的人可能因此成为圣徒,有的人还有可能因此成为殉道者。

我们的小金丝雀,年幼的格温德琳未来会成为怎样的人,没人知道,但我们都知道她过往生活中曾经的压抑与痛苦,就像锥子深深扎入她年幼的内心,而且这不像是凶手一下子刺入其中的,更像是一个冷漠残忍的外科医生为欣赏痛苦一般,每天用各种“生活的经历”这种手术刀一点点刺入、刺得更深,这种方式比前者更加残忍,因为痛苦更加漫长、不幸也更加难以察觉。

以至于有的人甚至可以说着“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们好”这种话,来进行着这样的残忍行径,他们相较于那些直接将利刃刺入人心脏的歹徒更加罪恶,因为当我们面对突如其来的歹徒时,我们能明白他们是我们的敌人,所以我们可以选择反抗。但是精密的手术刀在这种坏医生的手中化作了救世良药,就连这些医生到最后都会相信自己的谎言,真把自己当成了“在世华佗”。而不知情、不了情事情原委、不明白他人究竟经历了什么的其他人常常被这种医生欺骗,他们甚至会为这种伟大的医生感动的落泪、高唱赞歌,让世界中这种最为伤害人心灵的行为,得到掩护与隐蔽。最后就会变成鲁迅先生说的那句话一样的事情:愚妄者的高呼淹没了哀泣者的悲呼。

在海牙的这个故事中,高呼着这种举措的人可能是道德学家,可能是伦理学家,可能是社会达尔文主义者,还可能是将穆尼茨政权的存在视为高于世间一切的爱国主义者。如何分别这样的人呢?很简单,只要那些说过“每天都会有悲惨的事情发生,这只不过是其中一件事罢了,个例不能否认伟大的整体利益(或者某种更高或更神圣的东西的地位)。”之类的话,那么这些人不论是谁,究竟在说什么,他们的意思其实就是爱上了某种抽象的东西,而没有爱上具体的人,但人——才是我们人类生活中的本质与基石。

人,是万物的尺度;人,是文明与人世的根本。不论是怎样的人,人是多种多样的,要真的做到能照顾到人的权益的话,那就必须要为各种各样的人考虑,而绝不能仅仅用某种抽象的东西来考虑人应该怎么为它服务,应当是它要如何为人服务。

不夜馆花了三年的时间,才让格温德琳懂得世间还有另一种面貌。这个世界虽然不是天堂,但也不是地狱,所以才叫人间。

于是我们曾经的小金丝雀终于成为今天的小金丝雀。还成为了伊布的朋友。

从第二年开始,不夜馆内有了越来越多的孩子。

有的太小,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为何自己的家庭要与自己分别。

有的已大,很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依然难以接受家人的别离。

要解决这种人内心深处的悲伤,就需要漫长的时间来治愈。

像格温德琳和伊布这样的孩子在学习和工作之余陪伴着其他人,持续了两年的时光。

慢慢抚平了孩子们受伤的心。

到了帝历1073年刚开年的一天,格温德琳已经10岁,伊布11岁,她们拿着各种饰品、绸缎来不夜馆门口,装饰大门,帮忙给装修工人们递工具、送水,然后高高兴兴的站在一旁看着不夜馆的大门一点点展现出新年的新气象。

“你们好,小姑娘们。”一个温柔的女声从她的身后传来。

格温德琳和伊布回过头,看向发声者。

那是一位身着白色大衣的女士,相较玛格丽特而言,要稍微年轻一些。她的脖子上还围着一条青色的围巾,头上带着一顶略显褪色的银灰色小礼帽,柔软的齐肩头发像漂亮的水幕一样拂下她的脸庞。

“她好像有钱,又好像没钱。”格温德琳悄悄的在心里想着。

“她好漂亮。”伊布悄悄的在心里想着。

然后两个小女孩都在嘴上回复道:“您好!”

来者微微屈膝,优雅的向她们作了一个小缉,那是上流阶层女士们常常做的一种简单化的社交礼仪。

然后她继续说:“请问,玛格丽特今天在吗?”

两个小姑娘警觉起来。她们都说玛格丽特不在,她们也常常不知道玛格丽特在哪。

这位女士依旧微笑着说:

“好的,我明白了,你们是两个聪明的小姑娘。这样吧,如果她在的话,你们可不可以帮我告诉她,索菲·鲍德温想要和她见个面。”

“现在,请允许我去大厅休息一会儿,姑娘们。”说着她就已经提起行李,走进了大门。

两个小伙伴在去找“琥珀”说明情况的路上,小心翼翼的商量。

“格温,我觉得她是个贵族。”格温是伊布对格温德琳的爱称。

“但是她没有马车,而且穿着似乎也不名贵,不太像是个贵族诶。”格温德琳一边回忆,一边回答。

“我只是觉得她跟我以前见过的贵族有些像。”伊布也开始回忆那种她说不清的感觉。

“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让琥珀姐来亲自见见她?”伊布提议。

“啊,对!说不定可以请琥珀姐给咱们要些零食!”

“嗯……我觉得她可能不是个客人。”

“啊?那按照玛格丽特说的,我们不就不能带她去见琥珀姐或者玛格丽特么。”

“我不知道,先跟琥珀姐说说情况吧,她已经进来了。”

“好。”

随后,琥珀在两个小姑娘的这里了解到来了一位新奇的客人后,确实打算自己去看看情况,直到她们说出那位女士的名字叫做“索菲·鲍德温”后。

琥珀的表情先是短暂的呆滞,然后突然就转为巨大的惊讶和高兴,立即就去了大厅。

见到索菲的第一时间,索菲也看到了她,并且带着愉快对她说:

“好久不见,琥珀。”

“索菲!”琥珀快步走去,情绪激动不已,与她一同陷入深深的拥抱之中。

简单的嘘寒问暖后,两人一起去往玛格丽特的办公室,玛格丽特也对索菲的突然到来感到震惊与感动不已。

伊布看着三人拥抱、相谈、流泪,心中想着,这位索菲女士一定就是玛格丽特和琥珀的好朋友。

我们的小金丝雀则想着“她会不会给我们一点蛋糕呢?”

索菲·鲍德温,是尼斯城的城主——兰道尔·鲍德温的长女。

这位女士在多年前和玛格丽特、琥珀联手创办了一个产业,原本她们是希望将这个产业作为教堂或者教会学校运作下去。

但是后来她们渐渐意识到了,这帮不了那些真正需要得到帮助的人,于是玛格丽特提议要用另一种形式来进行这种工作。

一开始索菲很难接受,这样的形式是违法她的宗教信仰和道德伦理观的,同样,对于琥珀而言也很难接受。

玛格丽特一直持续不断的与她们商讨各种宗教、伦理、道德、管理等问题。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一次不是玛格丽特用智慧改变了索菲和琥珀的观点,而是索菲和琥珀对现实世界越来越深入的接触,让她们最终同意了玛格丽特的观点。

于是,尼斯城城主的女儿不再只是深居闺阁宗教信徒。

于是,尼斯城最高法院的院长之女,成为了“琥珀”。

曾经那位在尼斯城叱咤风云的商业新星玛格丽特消失了,变成了一位让人摸不清行踪的玛格丽特。

不夜馆就此诞生。

许多客人或者不是客人的外人都慢慢明白她们究竟在做什么,大家心照不宣的选择了沉默。

那些曾经在尼斯城中流离失所的女人、遭到穆尼茨政权伤害的家庭、饱受各种歧视与不公对待的人们,有了一条出路,虽然不是最好的,但却是可以让她们生活下去的地方,许多的女人靠着不夜馆的靠山和不夜馆的工作,得以照顾自己的家人与家庭。

为了让不夜馆延续下去,玛格丽特一步步尝试能做到什么事,和应该做到什么事,最终使得不夜馆在尼斯的军、政、商界都有了自己的朋友,甚至有了自己的家人。

当一切都渐渐趋于稳定后,索菲便提出希望出门到处走走,虽然她明白她们做的事情真正帮助了弱者,但是她还是需要一种精神上的安宁。

玛格丽特、琥珀和索菲分别时都无比眷恋彼此,相互叮嘱、相互嘱托,依依不舍。

带着悲伤与对于未来的美好期望,还有对于真理的渴望,索菲上路了。

没人能想到,她这一走就是二十年。

这是一位宗教信徒的道路,她二十年来足迹遍布海牙地区各个土地、城市。

然后她又去了帝国、翡翠国、撒尔摩汗国、拉文联邦等。

她一路上见证了许许多多。

人间的世事、人心的烦扰、人生的难料,喜怒哀乐、悲欢离合、酸甜苦辣、是非曲直等等太多的感情慢慢进入这个曾经不闻世间烟火的女士的头脑之中。

索菲被这个世界的壮阔与浩瀚感动得热泪盈眶,她曾经那种宗教的感情再也不是空洞的教义或者信条,血肉丰满的纷繁人世让她对于宗教中告诉她的各种道德观、价值观、人生观都有了深刻的认识。

于是当她听说玛格丽特现在正在为不夜馆找各种老师时,她便回来了,她成为了宗教老师,也是孩子们的人生老师。

她不想迫使孩子们信教,她只想用丰厚的人生世事和纷繁复杂的人心过往,来告诉孩子们世间的种种真相与道理,至于孩子们决定要怎么做,或者决定要不要信教,则只是他们自己的事,自己只会成为他们的指路人,而不是成为他们人生的决定人。

这一年中,索菲的授课让孩子们记忆深刻。

她教授的不是数学那种抽象的知识,也不是文学、语文、历史这种要死记硬背的知识。

她仅仅是在讲故事,将她二十年来云游各方的所见所闻分享给孩子们,那些故事有悲伤的、有快乐的、有美好的、也有阴暗的。

有波澜壮阔的民族斗争史,也有气势恢宏的人类战争史,有伟大的英雄、有纯洁的圣徒、有高尚的贤者、有为他人牺牲自我的伟人。

也有一些故事是微弱的反抗,没有前者那么耀眼的光芒,却也如同那些伟大的人和事一样,是一根只要夜幕降临,就一定会绽放光明的烛火。最后哪怕燃尽了自己也驱散不了几分黑暗,但是在它的光芒彻底熄灭前,哪怕是世间最深邃的黑暗,也永远不能遮掩得住那一根小小的蜡烛施所放出的小小的光明。

还有一些故事则更加复杂。

明明曾经要立志斩除恶龙,拯救世界的勇者,在成功斩除恶龙后,却成为了新的恶魔化身,为世界或某个地区带来无穷的灾难。

但同时,也有曾经自私自利,只想中饱私囊、不在乎他人死活的坏蛋,最后被那埋藏于他内心深处的良善所拯救,成为了救世主。

还有一些故事则更显奇妙。

一位身份卑劣至极的乞丐,最后也可以成为皇帝。

一位生来就注定加冕为皇的帝王,最后却被自己的人民送上了断头台。

一群在历史的洪流中只能苦苦挣扎的人们,最后却成为了那昔日那不可一世的强权的送葬者。

一群在过往的痛苦中相互依偎、慰藉的可怜人,最后却成为了可怕的恶魔,将他们曾经最不想承受的痛苦施与了无辜者们。

一位饱受磨难的生命,本可以选择脱离人世,离开这场悲惨的生命,获得解脱,但她选择了战斗到底。

一个生来高尚的灵魂,本可以选择拯救人世的各种痛苦,减少无数悲哀的事情发生,但他却选择了视若无睹。

人间是多么的纷繁复杂、又是多么的玄妙难料。

索菲上课时,是孩子们最听话的时候,甚至是孩子们最主动选择来听课的时候。

虽然玛格丽特时不时也为他们组织看看表演、戏剧、魔术等等。但是孩子们都能感觉出索菲说出的那些种种真实故事是多么震撼人心,是多么的引人联想,又是多么的让人想要知道每个故事中各个人的结局。

有的老师也来听过索菲讲故事,他们对于索菲讲故事时使用的各种技巧都表示赞不绝口,以为这是这种技巧和对故事的巧妙描述让孩子们可以这么整齐的来听课,还表现的如此听话、乖巧。

但实际上之所以索菲老师在孩子们那里如此受欢迎,并非只是讲故事的技巧这种原因。

更多的原因是这些故事的真实性和故事其中的人物们的血肉是那么的丰满。

而要做到真实性很简单,只需要如实奉述就好了。真正难得是如何描述那些人物的当时所思所想,所感所悟。

当我们只是后人来描述前人时,如果我们采取的方法是先假设出了某种抽象的东西一定可以影响人们的行为,由此来推论出他们当时的所思所想、所感所悟的话,那么就其实很难得出真实结果。

因为一个人在某一个时刻的一切心理状态都是复杂的,且基于这个人过往前身的,所以如果我们真的要真实的描述前人的心理状态,那么就必须要了解这个人一生的故事,而每个不同时间段因为其不同的过往经历,所以完全可能是不同的心理状态,由此我们又要思考究竟一个人在6岁前是怎样的,10岁前又是怎样的,成年后又是怎样的,中年、晚年、暮年等等是怎样的,每一个不同的时间的都应该分开来判断来看待,由此才能得出某个人在某个时刻是个怎样的人,思考着怎样的事这一结论。

但是要这么做的话就很难了,因为这意味着我们必须要完全的了解一个人从出生到死去的所有经历、感受、外界教导或者外界影响等等。

这样的工作是人难以做到的,索菲也同样并不能做到,索菲做到的是尽可能了解了那些故事中的人们的过往和过去,以及当时在那个情景下,他们究竟做了什么。

这让索菲相较于大多数完全不了解或者只是一知半解的人而言,要好上太多,她可以以尽可能真实的描述来诉说当时的某个人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这样,就做到了其他老师认为的“讲故事的技巧”,至于在为看来,这实际上应该叫做,将当年那些人的血肉更加饱满的展现在了孩子们的面前。

不论是前人们好的一方面,还是坏的一方面,索菲仅仅只是尽可能如实表述了出来,就已经做到了“故事中的人物血肉丰满”了。

伊布和格温德琳也成了索菲课程的常客。

她们也深深的陶醉在这种故事分享的课程之中。

为那些悲惨的命运落泪,为那些美好的结局而欢欣鼓舞,为那些难定好坏的结果而陷入深深的沉思。

她们现在常常在听完一整天索菲的故事后,就要私下讨论好多天,说着那些故事和里面的人物究竟是怎样一回事,应该如何评判、如何看待、又如何收获每个故事的意义。

索菲每次只是告诉孩子们各种故事,从不给孩子们任何定义,也不对任何人定性,她希望孩子们能做出自己的判断,虽然一开始孩子们接触面还太小,尤其孩子们的生活几乎完全限制在了不夜馆内,各种人间世事所知甚浅。

但是随着慢慢的越来越多的故事分享给孩子们后,孩子们也会思考的越来越多,而思考就会让人懂得越来越多,最后人就会拥有一种被称作“智慧”的东西,那是基于知识却高于知识的宝贵人生财富,并且永远属于孩子们自己。

这将会给孩子们信心。尤其是不夜馆中有着各种悲惨命运的孩子们,许多的孩子们虽然不懂,不会表达出这么一种深深影响着他们内心的感受——他们的命运至今为止都在被外界左右,可能是穆尼茨政权,可能是自己的家庭,可能是过去的老师、师傅、雇主们,他们从未拥有过属于自己生命、自己的人生。

而索菲的工作让孩子们渐渐有了思考、智慧,让他们有了各自不同的价值观、人生观、生命观等,这种东西和一切物质的东西都不一样,物质的世界中,家庭、财富、生命、尊严、食物、衣服等等都可以被夺去,但是索菲让孩子们拥有的这些东西是夺不走的,是消不灭的,它们只有可能发生变化,但它们将永远作为孩子们心理的财富、灵魂的药剂与每个孩子深深的绑定在一起,没有人可以夺走这些东西。

对于这些生活在苦难中的孩子们,这就是最大的宝藏,这就是让他们重拾现在和未来生活信心的宝贵救世良药。

这也是玛格丽特自为孩子们寻找各种老师以来真正想要的东西。

玛格丽特也为索菲这二十年来的所见所闻所深深折服,她非常的庆幸她能回来,能成为孩子们心灵的导师,为孩子们开创一条未来的道路。

那不是一条注定通往何处的道路,那是一条让孩子们体验人间一切后,自己思考出要走何种道路的道路。

那是真的将孩子们看作是人,且值得尊重的伟大的人文主义和博爱主义。

……

但有的人并不这么想。

有的人坚信,不能正确的指导与引导孩子成为自己想要的人,就是一种失败,怎样的失败呢?那是一种可能会导致自己或自己所处群体的未来权益受害的失败。

伯纳德·达博,这位尼斯城的督察局局长,穆尼茨的贵族使用种种手段,三年的时间中成功渗透进了尼斯城的各行各业。

此时他坐在自己的宅邸中,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各种文件、报告、截取的书件、各个线人的情报、各个督察队员一点点收集起来的各种信息。

一切在他面前终于不再是模糊不清,让他感到古怪的了,一切已经有条有理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逻辑已经自洽,各种事情终于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尼斯城,这座城市不是官员们不作为,也不是官员们在担心自己以权谋私会被他查出来,所以才遮遮掩掩各种事情。

尼斯城,这座城市,全城都是叛徒。

整个尼斯城的高层穆尼茨贵族全部是同情派,整个尼斯城的基层干事员都在为“不受欢迎”的人群提供帮助,整个尼斯城就是一个反穆尼茨政权的老巢,哪怕这些人中许多明明自己就是穆尼茨政权的既得利益者,但是他们却同情那些不能也不该同情的人。

于是,在即将跨入新年的雪夜中。

伯纳德带上自己的儿子路德,还有少数随从趁着夜色离去,他们去往的方向是穆尼茨首都奥斯兰。

侯爵要将一切都报告给穆尼茨大公,尼斯城的命运将由穆尼茨人决定。

这是帝历1073年年底发生的事,索菲来到不夜馆为孩子们上了一年的课,伯纳德终于找到了他想要的真相。

这是距离三个月后,1074年海牙革命发生时。

孩子们见到的最后一次盛夏。

这场盛夏由一位博学、博爱的女士带来。

让一百朵鲜花真正绽放在一座娼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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