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真是从小都喜欢招摇,还有你那婚事,你都二十多了,你还不急了,我都急死了,听别人说你婚事,我脸都臊得直红。眼看着曾经都没到你胸口高的狗蛋,孩子都满地爬了,你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婉婶重重的叹了口气,揉了揉鬓角,又道:
“当时听跟你一起去上京赶考的虎子说,那个天家的郡主抛绣球非要嫁给你……”
林煜忽然抬高声音:“娘,别说了。”
婉婶捂着心口,她又气又急:“不说什么,不说那郡主,我难道不是为了你好?”
“你小时候,天天体弱多病,还不是我背着你徒步去得医馆。你爹都想把你给扔了,你一生病,他都想打我。”
林煜听到此处,雯时顿了脚步,他转向婉婶:“他现在还打你?”
“现在是没了。”
林煜揉了揉脸:“我都说了,他要是还打你,你就跟他和离,不说别的,我肯定能养活你。”
“和离什么啊和离,我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跟他和离还能跟谁过,这不是被人戳着脊梁骨的事情吗?还跟你过,你连个媳妇孩子都没有,一个人怎么过日子?”
林煜又揉了揉脸,沉默着向前走。
婉婶拽着他的衣服,嘟囔道:
“我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就知道怪着你那一张脸!”
林煜更是紧闭着唇,他不再开口,熟门熟路的绕过竹林,往深处去。
竺叶坐在枝桠上,她晃着双腿,有一下没一下的拽着枝桠,眉眼弯弯:“他俩和白天好像不太一样。”
何止是不一样。
白天或者说是在外人面前,婉婶温柔和善,林煜热情洋溢、潇洒开朗。
可世间人是没有十全十美的。
大多人都是,好得不纯粹,坏得也不纯粹。
长渡忽然想起他下山时,托师兄搜集得那本图鉴,其中就有林煜的名字。
林煜,字子喜,灵安镇竹月村人,幼时阴郁,后奋发图强,三甲及第,因容貌俊美,成为本朝最年轻的探花郎。
最重要得是,
他有个亲哥哥。
好像是个秀才。
其他不太了解。
而长渡在竹月村这段时间,从未听见婉婶说过其他儿子。
竹声簌簌,风声愈大。
小路越走越偏僻,荒草丛生处,竟有处小屋,临得近了,血腥气越发浓重,岩石上满布着青苔,潮湿、阴暗、腐烂又难闻。
八角铃铛急促声响更重。
竺叶捂住八角铃铛。
沉默了一路的林煜忽看到这个小屋,他的胸廓疾速起伏着,面容沉着道:“你就让他住这种地方?”
本有些怔神的婉婶蹙眉看向林煜:“这种地方是什么地方?我幼时冰天雪地都住过,这里好歹全须全尾得什么都有。”
她打开了锁。
“吱呀”得一声响动。
门开了。
满是潮湿腐朽气息。
竺叶忽然想,
这儿还挺适合种菌子的。
本来一直面对林煜硬气的婉婶怔怔的看着屋子,她有点出神道:“我也没办法啊,他现在是个傻子,在村子里四处跑得话,山里那么多条路,万一跑丢怎么办,被野狼衔住吃了怎么办?”
院内荒草丛生。
屋内未开烛火。
直至院门被开,穿堂风吹了进来,溶溶月色一映,倒是勉强照清了屋内的场景。
一张床、一叠被子。
几根长锁链和一个人。
这人瞧见婉婶和林煜进来时,就“啊”得一声,凄厉的尖叫起来:“坏人!坏人!有坏人!”
“我要飞、我要飞。”
“蜻蜓、蜻蜓、蜻蜓。”
这熟悉的瓮声瓮气的声音一过竺叶的耳尖,竺叶视线一落,见被锁链捆住手脚的人,不正是她在竹林里遇见的傻子吗?
“认识?”
似乎是为了避免被人听到动静,长渡的声音压得很低,随着山间凉风,落在竺叶耳边时,又轻又凉。
痒痒的、阴阳怪气的。
竺叶瞪了长渡一眼。
“好疼,好疼,不要放我的血,你们这些坏人,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啊啊啊啊啊啊——”
锁链声响更重。
“哐当”、“哐当”。
鲜血顺着傻子指尖流下,在碗中汇集浅浅,约莫一碟血。
婉婶赶忙上前,她低声哄着他:“小瑕,没放你的血,就只是割破了指尖血,不疼得,一会儿就好了。”
她竟是抹泪道:“你这样哭得,娘也想哭。”
婉婶泪流满面,以袖掩面,凄凄艾艾。
傻子见她哭了,一时之间,竟是停止了狼哭鬼嚎声,他嚎得声音大,但面上也无眼泪,此时瞪着那双水洗般的桃花眼看着婉婶。
婉婶见他如此,也顾不得什么,膝行向前抱住傻子,她泪流满面,面上皱纹更深:“我的儿啊……”
她话毕,下意识因疼痛而尖叫出声。
傻子竟是狠狠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