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雯时熄灭,屋内陷入一片昏暗。长渡闭上了双眼,他听清窗外雨声的嘀嗒声,逐渐听清药老拖着木鞋踩在地面上的踢踏声响。
药老不答反问:“除了她总是昏睡外,还有其他的症状吗?”
长渡敛了敛眸:“她的心脏有时会疼痛,有次她说离我越近,心脏就会越疼,可后来她便很少说心脏疼痛。”
“噌”得声。
墙面上落下烛火的影子,影子摇曳,狰狞般的俯视着地面。
药老似在拨动烛火,他思索了会,才缓慢道:
“苗疆人控蛊常以乐器为依托,最常见得便是笛箫瑟琴等乐器。她说心脏疼痛的时候,身边会有什么东西发出共鸣吗?”
长渡唇线绷得发白,他吐出几个字:“铃铛,她的铃铛会响动。”
药老从烛火旁抬起头,他的身影处于暗处,长渡一时没看清他的眸光,直至他缓慢向前走了几步时,烛火的光亮刚好倒映在他的眸底。
明明灭灭,让人看不太清。
“据说,苗疆有天赋的控蛊人出生那日,生机蓬勃,心气正充,不用驭蛊,方圆百里内就会赶来条虫蛇。”
“而这小丫头刚好是以铃铛控蛊。”
“但她的正气大虚,心气耗损严重,根本不足以支撑她操纵过于强劲的虫蛇,如若她驭过虫蛇,她的同心铃极有可能会反噬自身。”
长渡的指骨绷得发白,雨落下时,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反噬?”
“将死之人,又突然出现喜怒哀乐,是以回光返照。”
“噬心蛊铃,穿心而过。
凡是心动,喜怒哀乐,皆会心痛。
心痛即心动,心动则铃铛响。”
药老慢慢走近,明亮的烛火虚拢在他的身后,屋内的白烟袅袅,罩在上方,在一派烟雾缭绕下,长渡看清他眸底复杂的神色。
“她因你而心动,喜怒哀乐皆因你而起,自是会因你而心痛。她日日见你,脑海里全然是你,心动如沼泽般将她拉入深渊。爱人的碰触和呢喃,会让她的心情愉悦,却会使她的心脏不堪重负。”
风声愈大,暴雨如约而至。
整个巫山都被笼进场不见天日的雨幕里,衬得屋内愈静,唯有桌面上的红烛燃烧时,发出“噼啪”的声响。
长渡望着那截红烛,他不期然想起那次洞房花烛夜,他不停的逼迫着竺叶说爱他。
那个时候,她的心脏是不是很疼?
长渡感觉喉间一阵干涸,胸廓像是破了个大洞,空荡荡的在漏风,他听见自己近乎低喃的声响:“她后来怎么从来不说心脏疼了?”
“啪”得声,雨珠顺着檐角而下,碰撞进墙角边的花骨朵,压得花茎分离,花朵徒然又无力的滚进满是泥泞的地面。
药老的声音伴随着暴雨而至,他缓慢道:
“或许已经习惯了。”
血液好似停止了流淌,长渡忽觉抬起手臂都愈发艰难,体温忽降,凉意拂过他的脖颈,掠过他的皮肉:“有什么办法能治好她吗?”
药老长久的沉默着。
窗外暴雨更大,树梢恍若疯了般摇动着。
长渡不敢回首看她,耳边听到他微弱的呼吸声,以及红烛的燃烧声。
屋内烛火缓慢的燃烧着,快要见底时,烛泪“啪嗒”一声坠落在地面,本来还算稍显明亮的竹屋顿时又陷入一片漆黑。
药老的声音却猛然落下:
“有一法。”
“噌”得声,红烛又燃起。
.
暴雨来得实在不是时候。
林言靠在门边担忧的望着刚修好的堤坝。许始已然将灰鸽放出,此时却依旧坐在桌边,低头似写着什么。常因倒是依在窗边,手中摇晃着酒壶,时不时仰头喝上口。
林言刚回头便看见常因叼着酒壶的模样,他眉心跳了跳,眼不见心不烦的偏头看了眼许始,他按了按眉心道:
“也没出来多久,等杀死苗疆那个妖女后,你大可快马加鞭回到药王谷,为何这时要给嫂子写信?”
许始没回头,继续伏案写信,却摇了摇头,同他道:“我同她约好了,每次出门,如若半月不归,便每十日,给她报个平安。”
他落下最后一笔,将信封细致叠好,难得露出个笑:“她看不到我,见到我的信,也会心安些,我亦是如此。”
窗外雨雾太大。
许始透过木窗,望着白鸽携信笨拙的奔向雨雾的场面,似想到妻子扑向他的模样,垂眼笑了笑,等看不到白鸽后,他才转头看向林言,他张了张唇,却又瞥到林言眉心的皱褶,难得欲言又止。
他本想同林言说。
那苗疆少女看上去不过双十年华,又驭蛇救了寄春镇大多数镇民,会不会根本就没有他们所想得那般十恶不赦。
天下之大,是黎朝人民的天下,亦是苗疆人民的天下。
他们总不能每次因苗疆控蛊人而大动干戈,可他又突然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