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言眉心那道皱褶是从何而来——林言也曾是个爱笑少年,可自从那年,苗疆一控蛊人差不多屠尽蜀山有天资的一代后。
天资平平的林言便要承担大任,他因仇恨的支撑,日以夜继的勤勉修炼,又害怕压不住年轻一代,便学着上个戒律堂的长老——紧蹙眉头,疾言厉色。
数十年过后,他便始终无法开怀大笑。
可许始没说出口,常因却提着酒壶,缓慢转身跟个没骨头似的靠在墙边,遥望着林言,扯了扯嘴角:“师弟,滥杀无辜可要不得啊?”
十几年都没看到这师兄弟同在一屋。
许始一时感叹,还没说话时。
林言闻听此言,猛然看向常因,音调微提,听起来有种阴阳怪气感:“我滥杀无辜?”
他怒极反笑,却死死瞪着常因:“控蛊人难道不该死吗?”
常因沉默的看向林言,他似乎才察觉到自己在林言面前说了不妥的话,下意识的摇了摇酒壶,唇线无意识的绷直,垂着眉眼* 刚准备转身时。
林言见到他那个酒壶就怒上心头,看到他又是一副不解释的软绵模样,气得口不择言,伸手指向常因:
“你当然认为控蛊人不该死!”
“因为,常因你就是懦夫!”
许始蓦然提高音量:“林言!”
林言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语,他张了张唇,想说其他话,可对上常因手里的酒壶又一言不发。
屋内的雨势愈大,杂乱无章的散落在人间,嘈杂声如同劣质的琴音摩擦着人的耳廓,走不掉逃不脱。
常因靠在墙边,他垂着眼帘,面上落上一层阴影。
许始暗叹他们的关系如今竟是如此紧张,精神高度紧张下,他开口缓和气氛道:“我们还是先想想……”
可许始的话却被常因打断。
常因似乎笑了声,无所谓的调子:“我确实是个懦夫。”
他的声调很轻,杂糅在暴雨中,听起来有种失真的错觉,可在场诸位皆是自小习武之人,听力自是较正常人灵敏些,自是听清了这句话。
许始震惊的抬起头,望向常因。
墙边的阴影铺天盖地的拢着常因,阴影划过他较高的眉骨延至高挺的鼻梁,刚好遮住他眸底的神色。
他的身后是暴雨如注,水天恍若一色。
许始却恍惚从雨中看到了个身影。
他着蜀山道袍,发带有些歪扭的垂在肩旁,足尖轻点树梢,手执一树枝,堪堪点在面前人的脖颈处,面上似笑非笑,声音懒痞,偏生一双眼睛生得明亮:
“许始,你也太没警戒心了。”
他对面之人不服气较劲道:“我又不是正经练剑的,你偷袭我又什么用?”
“你如若真想找人切磋,理应去跟你那师兄弟,再不济也是找普济寺长安门这些同辈论剑。”
少年仰躺在粗大树枝上,衣角如云雾般铺下,他择一树叶遮阳,笑意懒散:“在下不才,您刚刚所说得同辈,全是在下的手下败将!”
“好了好了,你天下第一,行了吧。”
少年没理面前之人的话,他忽而坐起,双眸比太阳还要明亮,信誓旦旦道:
“万赌坊已经开赌了,许始,你要不要押我赢?”
“你又去赌坊!”
“生财之路,生财之路!”
他以树枝敲了敲许始的额头,没等面前之人说话,雯时折断手上树枝,调子微微扬起:
“押我九月初九扶摇台、”
忽然起了阵狂风,狂风起暴雨至。
他的声音自信明朗:
“天下第一!”
十几年前骤起的暴雨似乎同窗外的暴雨融在一起,噼里啪啦,毫不留情的撕碎雨中的身影。
许始紧了紧手掌,轻声道:“当年……”
林言瞳孔微有些恍惚,他猛然闭了闭眼睛,拂袖而去。
许始赶忙去劝林言,林言却先一步打开门,穿堂风呼啸而至,风雨拂面,他的声音轻而缓:“常因,你还不如死在那年九月初九。”
气氛雯时凝滞下来。
朔风吹动挂在檐角上的大红灯笼,灯笼上的雨水尽数而下,劈头盖脸的打在林言的脖颈上,他的脊背挺直到僵硬,刚要穿过廊间时,恰好碰到一迎面撞过来的少年人。
“师叔,师叔,不好了!”
林言立即正色,蹙眉看他们慌张的步态,疾言厉色道:“什么不好了,说清楚点。”
另一年长些的少年人平了平急促的呼吸声,下意识的站直身体,勉强压下声音里的喘促:
“师叔,药王谷的弟子说,他们在镇民的呕吐物里面发现了虫子。”
少年人没经过事,他回忆起满是虫子的场景,面色变得煞白起来。
先是下利不止,再是干呕低热,体虚者陷入昏迷,似乎接触便能传染。
许始便让药王谷弟子对镇民言明,此病源自寄春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