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嫌弃自己多事。而且,她也没那个胆子,她嫁给陈砚青那么些年,即便到了后来那些年,每每面对他时,她心里都还有些发憷的。
这样小心谨慎,郁结于心,做小伏低过了许多年,顾潆身子如何能经受得住,生命最后几年,她其实早就觉着自己几近灯枯油尽了。有一日她陪陈砚青往宫里赴宴,众位贵夫人对她羡慕嫉妒恨,可她却觉着像是离魂了一般。外人都道,她当年那样的声名狼藉,能嫁给陈砚青做了世子夫人已经是绝好的命格了,之后还生了儿子,只要她不犯七出,她一辈子都是显赫的命,等她老了,儿子也会给她荣养。
可她自己知道,她已经和死人无异了。一个人谨慎小心这么些年,和妯娌还有姑娘们说话,她生怕自己说错一个字。在婆母面前,她更是恐自己惹了婆母的嫌弃,她那婆母窦氏是个厉害的,有一次长房大夫人说见过给儿媳妇立规矩的婆婆,可没见过窦氏这样故意蹉跎人的。窦氏素来和大夫人不睦,直接就垮了脸,阴阳怪气道:“我比不得长嫂好命,给儿子娶了内阁大学士府邸的姑娘。我这儿媳妇,我若不时时刻刻敲打她,恐连累了我儿的名声。”
这样的羞辱,换作别人如何会受的住。可顾潆却没有半分的反驳,也不敢有半分的委屈。许是她自幼在徐家,在嫡母的手里受了太多的苦,起码窦氏没让人拿长长的银针往自己身上扎,这在她看来已经很仁慈了。
可重生归来,顾潆回想着自己的上一世,她觉着自己真的太可怜了。如果说在徐家时,她受的是身体上的苦痛,那么嫁到信国公府后,精神的折磨其实才是杀人于无形的。
可这还不算最可怜的,老天爷像是故意捉弄她一般,上一世她死后,游魂竟是留在信国公府久久不去,让她死后还眼睁睁的看着信国公府满门覆灭,看着朝臣们列数信国公府的罪行,看着信国公府被抄家,男人们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女眷则被发配教坊司。
顾潆恨过信国公府的人吗?
她想她是恨过的。可看着往日里金尊玉贵的夫人姑娘少爷们如今穿着白衣囚服,被狱卒推搡着,顾潆又觉着自己不恨了。她只是命不好,她那一刻只想赶快喝下孟婆汤,把一切都忘个干净。
可现在看来,老天爷终归没有成全自己。
自己再一睁眼,竟然回到了十二年前,和陈砚青大婚前夕。
她觉着自己好似在做梦,她甚至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感觉着身上的痛意,她只觉着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她真的重生了!可她却高兴不起来,反倒是满心的惶恐和不安。上一世自己过的那样悲惨,这一世,自己真的能改变命运吗?
原本哭得伤心的倚春这会儿终于发觉了自家姑娘的不对劲,她忙起身又点了一盏灯,待转身回来时,竟看见自家姑娘竟是浑身发抖,像是害怕至极的样子。
“姑娘,您怎么了?您别吓唬奴婢!”倚春说着忙上前搂着自家姑娘。
感受着倚春的温度,顾潆才慢慢不再发抖,她抬眸看着倚春,上一世倚春跟着自己嫁进信国公府,跟着自己谨小慎微的过活,却因着信国公府三老爷是个风、流性子,有一日竟被醉酒的三老爷强了去,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三夫人能容许三老爷在外头花天酒地,又如何能允许自己眼皮子底下出这样的事情,直接就让人把倚春杖毙了。
顾潆第一次鼓足勇气,跪在三夫人面前求情,可等待她的却是羞辱和谩骂。
她记得那一日也是阴雨连绵,她从三夫人院里回来时,撞见了刚回府的陈砚青,她记得自己第一次在陈砚青面前落了泪,可许是因为雨水的掺杂,陈砚青并未发觉自己哭了吧,毕竟她即便是哭,也不敢出声的。
她记得,陈砚青当时淡淡的对自己说了一句话:“不过一个贱婢,夫人何须把自己弄的这般狼狈。”
顾潆当然知道,自己让他丢人了。毕竟,她和陈砚青只要一日不和离,只要他一日没有休妻,她便是这国公府的世子夫人。
她为了一个奴婢跪在三夫人面前,可不让他颜面尽失。
可第一次,她没有战战兢兢的道歉,而是神色默然的看了他一眼,便回了自己院里。
那之后,她强撑着为倚春操办了后事,她这些年活的小心谨慎,钱财上也丝毫不敢花,只恐婆母觉着她是贪财享乐之人。可倚春的后事上,她却足足花出去三千两银子。可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倚春活着的时候没有跟着自己享福,死了,只怕会怨恨自己吧。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有护你周全……”像是突然找到情绪的宣泄口一般,顾潆大声的哭了出来。
倚春却是愈发吓坏了,“姑娘,你刚刚是不是梦魇了,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倚春确实想不出别的可能了,姑娘这些年受了无数的委屈,可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姑娘这样哭。而且还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