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陆秀夫的背影消失,林木的神色也渐渐凝重。目标虽然有了,但接下来的行动方案都还是一片空白。而且刚刚陆秀夫只是一个人,争论的也仅仅是要不要再次寻死,这么一个其实没多少分歧的问题。张世杰不是陆秀夫,这个人有点刚愎自用,甚至直接造成陆秀夫和自己投海的那次被围也是他一意孤行导致的。现在他们两个马上又要一起站在面前,自己一个孩子,如果不拿出点真东西,单单靠鬼神之说是不能掌控局面的。
出路在哪呢?
此时草原人横扫亚欧,兵锋正盛,忽必烈也是一代人杰。自己这边规模、战力、士气、经济都到了最低谷,正面硬拼肯定是以卵击石。
“大革命到了最黑暗的时刻啊!”
他心里叹了口气。自己虽然是个工科男,但是一直对近代那个创业天团的奋斗史非常感兴趣,并一直视那位老乡为偶像。平时空闲也经常翻翻偶像的文选。他前世经商,文选能用上的并不多,主要是靠自己在实验室里肝出来的技术和那么一点点运气发家的。
“不是都说半本文选治天下吗,现在真的有个“天下”让自己治了,那就参考一下文选?”他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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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怎么活下来的问题?正面对抗肯定要放弃,保存自身有生力量为主。所以“活下去”的目标可以拆解成两个,一个是自己在忽必烈的手底下活下去,一个是自己的队伍转移到安全的地方,获得发展的空间与时间。
根据记忆,草原军也不是对所有的被征服者赶尽杀绝。但是对于林木来说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忽必烈的基本盘是北地汉人,在草原人中的铁杆并不多,因此代表汉人传承、中原正统的自己对于忽必烈来说太重要,不太容易被放掉。
想到这里,林木开始思考一个问题:“对于忽必烈来说,一个死的皇帝重要,还是一个活着的赵昺重要呢?”应该是活着的赵昺更重要。对于忽必烈来说,赵昺活着走完让位仪式,然后过段时间“病死”是最理想的情况。这样不但自己在程序上最完美,而且可以最大的避免以后有人再推举个赵氏宗室起兵反抗。
对于自己的来说,除了小命和自由,其他的都可以暂时给忽必烈。什么禅位称臣啊,什么昭告天下安抚人心啊,自己都可以配合。这样的话基本上能满足忽必烈法统上的需求,剩下的就是解决他的担忧,让他觉得自己不再是威胁,不想着斩草除根,放自己一条生路。
对于自己的队伍来说,肯定要战略转移。目标是远离草原大军的视线,偷偷的发展而不引发草原人的忌惮,过早的引来攻击。而且自己有后世的记忆,相当于开了全图,可以更好的布局。
确定了大概思路,他打了几遍腹稿,甚至语气表情也演练了一下,对接下来说服陆张二人充满了信心。信心有了,整个人也就轻松了不少。在商海摸爬滚打多年养成的游刃有余的气质又回到了身上。
天黑了下来。林木独自一人站在甲板上,望着满天繁星,有点出神。忽然,一颗流星划过天际,向着南方直直落去。林木的目光追着流星,仿佛看到那颗星星落到了一块蛮荒的大陆上,它孤悬海外,大部分地方都是荒漠,原始而神秘。流星落地,引燃了山火,慢慢的炽红的火焰开始席卷大地,烈火中一条条笔直的马路向远处延申,一座座烟囱顶天立地,一艘艘巨轮拉响汽笛......
“星星之火啊”,林木喃喃自语。自己就是要做那个盗火的普罗米修斯,要点燃的不仅是一片热土,更是千万的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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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张世杰就到了。眼前这个将军历史上在得知赵昺死后也投海自尽了。跟陆秀夫一样,不管能力如何,忠诚是值得信任的。现在自己手里能用,且能绝对信任的也就这两个人了。
张世杰屈身正要跪倒,林木赶紧拉住他。
“将军,现在国家已至危难之际,何须再讲这些虚礼,平身,请坐!”
随后,跟着张世杰进来的陆秀夫也坐了下来。
“陛下,张将军已到,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张将军,朕遇九天玄女之事,陆爱卿可否告知?”林木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了一个问题。
“回陛下,张大人已经告知在下。”
“不知张将军有何感想?”
“此乃天大幸事,天佑大宋啊!”
“哦,这么说将军是深信不疑咯?”
“陛下,臣驽钝,只要是对大宋好的,臣都愿意信!”
“是愿意信哦……”林木故意拖长了最后一个音,看着张世杰,笑得的有点玩味。
看着那张熟悉的小脸上,露出陌生的笑容,张世杰一瞬间有点脊背发凉,正要解释,林木摆摆手,说:“张将军不必解释,朕明白你的心意。”随后他又扫视了张、陆二人一眼,继续说道:“今天请二位来,是想跟二位谈谈接下来我们该如何行动?”
小小的船舱顿时安静下来,二人对视了一眼,都没有开口。
“张将军,你说?”
“臣收拢残部,尚余10万兵马,皆忠贞之士,可堪一战。”张世杰说。
“陆爱卿,你说呢?”
“张将军有勇有谋,可令他率本部兵马紧守崖山,同时广发讯息,命各地残存兵马,悉数赶来此地,集中力量奋起反击,先定粤省,再收八闽,然后挥师北上,徐图江南。”陆秀夫言道。
“张将军,以你现在之力,对阵张弘范,有多大把握战而胜之?”林木问。
不等张世杰回答,林木看向陆秀夫问道:
“陆爱卿,且不说张将军能不能守住,你可知各地还剩多少兵马?有多少愿意奉诏勤王?他们赶到此地需多少时日?到此之后,我们粮草可能支撑?”
一连串问题,把两个人都问的哑口无言。从临安到温州再到福州最后到崖山,一路抵抗,一路兵败,不止是军队连他们两个都已经被打的没有多少信心了,全凭一腔热血在苦苦支撑着那一点点信念。
“那陛下的意思是投降?”陆秀夫有点气愤。
“当然不是,朕之心意,那日已经给陆卿言明,定不会做那苟且偷生之事。”
“如陛下所言,战不可,降不可,那又该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