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晓吓了一跳,刚才的戾气瞬间全无。
阴风阵阵,几个身着黑色细窄长袍,头戴三十厘米高帽的影子从树林中蹦跳出来。他们个个面带阴白面具,面具上细眉细眼,红唇诡笑,甚是煞人。
在幽暗斑驳的树影中,他们的数量还在增多,头竟开始整整齐齐地往一侧歪,甚至身子也开始向一侧慢慢倾斜,直至上身和下身几乎成90度。
咔——咔——
一种清脆的似骨头与骨头碰撞的声音在静寂阴森的树林中愈加惊悚。
冯晓踉跄地一退,那些家伙的身体瞬间回弹成笔直状态,嘴巴一张一合,发出一声长长的奸笑——
吓!冯晓转头跃起,那些人疯了似的扑了过来。
“啊——”
随着冯晓开展的弧形大逃杀,尖叫声响彻整个湖面。眼看就要被围追堵截,冯晓一个转弯突击到了树林中去。
风嗖嗖而过,冯晓顾不及横藤斜枝打在脸上的火辣,在纷杂暗影中横冲直撞。只可惜孤身一人难挡众人,呸!他们那样哪里是人,鬼煞还差不多!
冯晓最终被四下围攻,撤出树丛,逼近湖心。
“别!别过来!”
寒水漫过他的腰身,不由他完成一个哆嗦,就被一只手扯住了后襟——
啊啊啊——
叫声响彻山谷,消失于树林深处。
那些不人不鬼之类,拖着冯晓这具已半睡不昏的肉身出了山谷。一路风声潇潇。冯晓被高高举起的像块腊肉似的,不出一个时辰便扔到了另一异类手中。冯晓的胃翻涌至喉咙处,转而咽下。卧槽!八百里加急也不带这么赶的啊!累了你就歇一歇,小爷我配合不跑就是,何必如此折辱这具身体!
冯晓在心里破口大骂,并不觉得好受许多,忍着眼前匆匆的绿色,昏死过去。
夜半时分,古御街上雾影缭绕,几家小店门口摇晃的灯笼泛着淡淡红光,给寂静的街道增添几番诡谲之意。
一声清脆的敲锣声,一声绵长困倦的“夜半子时,勿起勿出”,打更人缓缓从飘渺的雾气里走出。他拖着疲倦的身子,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瞥了一眼“溟王府”那黑幽幽的大高门。
“可怜……可怜……世人都想帝王好,不料帝王难做了。百来疾病多缠身,纵使神仙难救了。如今孤枕又难眠,日日锥心苦难了。万千心计皆作废,满身疮痍埋葬了……”
清脆的锣鼓声伴随着一声哀叹,嗖嗖黑影掠过打更人的头顶,消失在溟王府中。
熏香缭绕,浸人心脾。冯晓只感觉身心酥麻,飘飘然仿若登入云之仙境,转身欲继续酣眠,扑通一声摔落在了地上。
冯晓闷痛了一声,揉搓着腰背坐起,忽而发现自己置身一处房间之内。这房三面环窗,唯有中间一张用巨型帷幔包裹的——床?
呲啦——帷幔向两侧划开。
一个长发俊美的男人支着头盘坐在床边。
我靠!要不要出场自带特效啊!
那人玉面白皙,眉峰犀利,虽双目闭合,却颇有帝王之象。
倚躺在一侧臂膀的如瀑长发悄悄散落,竟然美得不可方物。
这年头头发都这么努力加戏吗!
冯晓趴着半天不敢动,见那人没有睁眼的意思,本想悄悄凑上前,探查一下虚实,然而刚迈出一步,就被无形的力量给按跪在地。
强行站起,再次跪地。站起!跪地!接连试了几次,冯晓只觉膝盖火辣辣的疼。
臭不要脸的!需要行如此大礼吗!有话不能好好说?
冯晓在内心将人吐槽个体无完肤,无意间碎碎叨叨漏出了声音,双手紧急闭麦,那人依旧稳如泰山。
不会是个雕像吧?
这么逼真吗?
管他呢!先逃再说!
冯晓环顾四周,这屋内除了那人那床,没有一件家具摆设。比冬天的秃树还要光秃,起码树上还会留有残叶。
冯晓趴在地上慢慢挪动屁股,后撤着身子寻找门口。双脚刚抵住门槛,男人的咳嗽声威严无比,提醒他小命不保矣。
冯晓心口憋的火气噌噌上涨。
他索性爬到一根柱子处坐下,识趣地等着指示。
男人微微睁眼,嘴角抿起弧度,再次闭上了眼。
夜半丑时,凄鸟啼鸣。明晃晃的灯影穿过一扇扇窗,紧接着门吱呀开了。两个——不是侍卫?!是太监打扮模样的人走了进来。
他们低着身子刻意回避着冯晓,于房间两边中间面对面站定。
冯晓心中奇怪:自己到底何种身份,说尊贵倒没有人伺候,说贫贱倒没有人扣押,不清不楚,到不知如何是好了。
冯晓站起身,故意做出大幅度的动作吸引他们注意,那两人如人偶般无声无息。
冯晓心中灿笑,提气抬脚,刚准备踏门而出,背后传来男人嘶哑的声音浑厚如钟:“去哪?”
好家伙,还醒着呢。
也好!正好答忧解惑呐!
但背后阴风阵阵,外加这声音着实沉闷冰冷,冯晓只觉得汗毛直立,身体也不知中了什么邪,动弹不得,愣愣看着抬起的一只脚在门槛上颤抖。
后面床上之人又道:“滚过来。”
门哐当在面前关上,脚出于本能向后缩,但身体的平衡性受到影响。
冯晓竟咚一声直直地仰倒在地。
两边的太监一人伸出一只手,抓住冯晓的手臂,将他往床前拖去。
头皮瞬间如万蚁啃食,酥酥麻麻,咋办咋办!
悔不该万不该,不该打碎那玻璃球,这又是钻牛棚,又是被追杀,又是被软禁的,接下来是啥?终于到最后环节取他小命了?
取了也好!说不准就回去了。
取吧取吧!冯晓两眼一闭,抱着必死的决心迎接接下来的时刻。
男人却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轻笑,“你——”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声音恐慌万分:“主上,属下有要事禀报!”
床上的男人不悦道:“进来。”
冯晓悄悄睁开一只眼,瞥见银色的绸缎在眼前晃动,还没瞅全,门哐当被推开——
“主上,大事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