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京师在深邃的黑暗之中矗立着,随着宵禁的开启,只能看到一些零星的火光,那应该是城卫军巡逻的地方。而高大的城墙之上也是影影绰绰的有着一些来回走动的巡逻卫兵。
城外北郊的树林里,九皇子正在远远眺望着这座古老的城市。他刚刚从一场噩梦中惊醒,冲天的火光,父皇脸上痛苦的表情,那个女人疯狂的大笑声。
那一夜,他看到了那个年轻的帝国皇后用一把长剑捅入自己父皇的身体,无数穿着帝国禁卫军铠甲的士兵们胡乱的砍杀着无处可逃的宫女和太监。
他也清楚的记得,他的母后——姚妃对着自己大喊:“快跑!别回头!快跑!”而自己最终在一些侍卫的保护下才勉强得以逃生。
那侍卫首领姓陈,是一个有着满脸大胡子健壮汉子,本是姚妃的家族侍卫,当年随着姚妃一起进宫,在城卫军里当了一个小首领。这次被姚妃命令着护送着九皇子逃了出来。
夜晚中的树林很阴冷,但九皇子却发现这种阴冷反让他更加平静。他清楚的知道陈叔是母后的人,可以完全的信任。但是这个临时队伍里的其他侍卫就不清楚了,都是那天夜里临时找到的侍卫。陈叔原本的手下在混乱之时联系不上,也不知道现在是投了皇后还是已经被杀掉了。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唿哨。那是约定好的敌袭的信号!而远处已经隐隐约约传来呼喝声和痛苦的喊叫声,应该是布置的陷阱起了些作用。那满脸大胡子的陈姓侍卫知道,在安静的树林之中,如此大的动静会把所有的敌人都引过来,所以,此时活命的唯一办法就是跑。
他二话不说,赶忙把九皇子抱上了马,然后自己也骑了上去,呼喊着其余的侍卫上马,这时四面都有拼杀声,这陈姓侍卫静静的听了一会儿,便选了一个方向,一拍马臀,胯下马儿吃痛,一下子便撒开蹄子,狂奔而去!
只看那侍卫护着九皇子一马当先,坐砍右刺,粘稠的鲜血顺着他的铠甲向下流淌,终于在夜色的庇护下,他们甩开了追兵,而身旁的侍卫只剩下了四个。
九皇子在陈姓侍卫的怀中,看着跟着一路杀过来的这几个侍卫,身上沾满了不知道谁的血液,甚至铠甲里面的衣衫都已经被血浸透。
这时,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在他的额头上,在这阴冷的黑夜中,就那样一滴一滴的落在他的额头上。
他伸出手指摸了摸,黏黏的,热热的,他木然的抬起了头,正是从健壮侍卫口中流出的血,顺着下巴滴落了下来,就那样一滴一滴的落下来。
而那大胡子陈姓侍卫低着头看着他,平缓的说了一句:“殿下,剩下的路靠你自己了,属下没办法陪着你了。”说罢,侍卫身子一歪,跌落下马,“砰”的一声闷响,九皇子看过去,有几只箭插在他的背上。
九皇子木然的抬头,却发现自己竟是连陈叔的名字都不知道,只是知道他姓陈,从小时候起就一直是自己与母后的侍卫。他想哭,却哭不出来;想要喊叫,却发现喊不出来。最后竟是直挺挺的摔下马去。
而周围的侍卫赶忙下马,大叫着:“殿下!”
九皇子很快便醒了过来,周围的侍卫还在慌乱的叫着,反倒是九皇子变得平静了下来。九皇子躺在地上,直勾勾的看着天空,夜色还很深,似乎离天亮还很远很远。
他命令着剩下的侍卫们将陈叔埋葬,自己亲自写下了陈叔之墓——不孝子侄姜九。
这几天的逃亡生涯让众人都很疲惫,只好找了一个隐秘的地方休息。
就在这时,九皇子发现自己随身戴的一块玉佩不见了。他很清楚不是掉了,而是被人拿走了,或许就在刚才他昏迷摔下马的时候。他看着剩下的几个侍卫,却发现不了什么。但他的心里清晰的知道,有些事情已经变了。
从那一夜的大火开始,从方才陈叔的死亡开始,从自己的玉佩被偷走开始。他身后所代表的皇权已经开始崩塌,而没有了皇权,他也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孩童而已。
周围的侍卫们已经睡着,疲惫使得人们忘记了警戒,只想休息。而九皇子却睡不着,他靠在一块大石头上,木然的望着前方,脑袋中一片混乱。他也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孩童而已,他想念他的母后,想念他的父皇。
渐渐的,太阳从东方升起,天色慢慢亮了起来,似乎,比他自己想象中的天亮,要快一些。
天色刚亮,帝国京都左丞相府邸便热闹了起来。大门处来了两队铠甲明亮的城卫军,带头的正是那血色一夜被封为城卫将军的镇中将军李固。
看起来李固将军火气很大,二话不说就要往里面闯。而那丞相门房苦苦阻拦,却始终不敢仗着左丞相的权势摆谱。倒不是因为那两队城卫军,要知道就算之前的城卫将军姜由,就算带着皇亲的身份,他也是不肯给好脸色的。
实在是这个李固将军不只是有军功,他的父亲更是在军中威望甚高,门人故旧遍及军部以及各个军队。那老将军在军队中的地位比他家左丞相在朝中的地位都要高。
那李固将军突然也不冲了,反倒是脸色平静下来,盯着这门房问道:“我且来问你,昨日,皇后来了左丞相府,是也不是?”
那门房也不知道为何这年轻将军突然平静了下来,不过可以和和气气的,那便是好的。他当即答道:“回小将军的话,皇后娘娘昨日是来到府上看望夫人与老爷。”
“那皇后现在还在左丞相府内,是也不是?”
“回小将军的话,凤驾确实是仍停在府内。”
“你还是要阻拦我进这府门,是也不是?”
“回小将军的话,小的职责所在,望小将军体谅下小的。”
那李固将军却是再无二话,直接拔出腰间宝剑,直接一剑把那门房劈倒在地。带着两队城卫军直接破门而入。
其他相府下人却是无人再敢阻拦,那年轻将军腰间宝剑上的血可是还未干呢。只好去喊左丞相,也顾不上是否会惊扰丞相休息了。
那李固将军带着城卫军径直走到后院,一看,便找到了皇后所在之处,大步来到门前,也是发现了门上的锁链,心中不由大急,顾不上许多,拿了后面城卫军手中的长矛,一下子便将锁链砸开,刚要推门,他却想了想,在嘱咐了属下远离大门之后,这才只身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