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戒毕竟是从京城而来的工部尚书,为人处世自然有些目中无人。且宋若华自小养在宫外,不被他人所看好自然也是理所应当。在这种情况之下,王尚书便想给他们一个下马威,谁料却反被他们下马威了。
众人虽不知来者何人,但一听见这颇有威严一声吼便纷纷调转跪拜方向。
“他们此时不应该在车辇之内吗,怎么是从那边来的?”
“他们应是先一步进城了。”
“他们怎得身着一袭布衣?”
众人不由地议论起来。杜孜轻咳一声道:“殿下圣安,顾侯爷万安。臣等翘首以盼,终得殿下与侯爷眷顾。”
“恭迎皇子殿下驾临!恭迎顾侯爷亲临!”夹道的百姓高呼着跪拜。
“汝等平身吧。你们也知道,本殿自幼在民间长大,与这些百姓也并无不同。且本殿向来不喜这些繁文缛节,你们便把吾当寻常人即可。今后自可与王尚书一般,在吾面前不必那么拘束。”宋若华走到杜孜面前拍了拍他的肩道。
“是。”杜孜原本面见皇子的紧张情绪被一扫而空。他本想问问宋若华此前究竟去了何处,若是在他的地盘被别人欺负了,那他这父母官恐怕也就当到头了。可这样冒然询问又好像有些许唐突,他又有什么资格让一个皇子给他汇报行程呢。
谁料宋若华自己倒是毫不避讳,直言道:“日前父皇收到密信,命顾君安与本殿来此探查贪官污吏与役夫之死。本殿思索着,若是直接入城恐所见不真,便与顾君安一起去了那邙山之上。你们怕是不知,本殿在那邙山之上发现了什么。本殿发现,那官吏吕不佞竟私自调换石材。而且本殿听那些役夫所言,吕不佞与此地的监察官员吕烛竟关系匪浅,交情颇深呐!你们说,这吕烛不会就是那密信上所言的贪官吧?”
一片寂静,众人皆不敢言。站在旁边那红衣女子却默默地笑了。
“按理说本殿暗访过后是应该装个样子回到车辇中的,但是这种装模作样的把戏本殿又不乐意做,所以听说今日本殿的车辇将莅临城下,便直接来此面见诸位了,”宋若华扫视一圈道,“劳烦问一下,吕监察是哪位?”
“他好像不在此处。”顾君安在宋若华耳边道。为了帮宋若华扫清障碍,他在此前可做了不少功课呢。
“回禀殿下,吕监察今日身体不适,并未前来。”杜孜答道。
“这么巧啊,本殿这才刚来他就病了。莫不是怕见到本殿,数着日子病吧?”宋若华故作困惑地问道。
“这……下官便不得而知了。”杜孜被吓出一身冷汗。
“诚然,本殿也并非不体谅下属之人。君安,走。我们去慰问一下这位雒阳监察官。”宋若华说着便要走。
“殿下,您好歹……换个衣服啊。”顾君安拉着她的麻质布衣道。
“爱卿所言极是。”宋若华也拉起自己的衣裳挑逗道。
“那殿下可是要先去驿站?”杜孜弱弱地问道。
“不去驿站,去雒州府!”宋若华言道。如今她在明,敌在暗,若是她再不旁敲侧击了解一下,恐怕一时半会儿此事还真难有头绪。为今之计便只有引蛇出洞、作壁上观了。
“去雒州府?殿下,怎得如此突然,下官还需将雒州府打扫装饰一番啊。”杜孜一听有些慌张。虽然他本也想让杜流徵与三殿下多接触,但若是要真供一尊大佛在府中,他也是颇为心惊,倒是有一种班主任要在学生家中留宿的既视感。
那红衣女子走到父亲身前,直视着宋若华道:“小女乃杜家女杜流徵,见过殿下。”
见杜流徵走上前,本来站在旁边一言不发的王尚书冷不丁轻哼一声。
“杜姑娘可是也不欢迎本殿与你们住在一处?”宋若华觉得这女子甚是有趣,他人见到自己皆不敢直视,唯她不卑不亢。
“恰恰相反,小女观察了许久,发现殿下并无自命不凡,也并非不可一世。想来也不会在意雒州府的简陋,因而小女恭迎三殿下来我府中居住。”杜流徵嫣然一笑道。
“如此甚好啊,本殿在此便多谢杜姑娘了。”宋若华也跟着笑道。
而此刻,有一人却醋意大发。
“父亲,那三皇子要住进雒州府了,您为何不拦着他?我们的府邸也挺大的,您为何不让他住在我们府上?”王景珩在此事上对自己一向要强的父亲颇为不解。
“有些事可争,而此事断不可争。你以为三皇子为何非要住进那雒州府?”王尚书低声道。
“可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啊父亲。”王景珩仍极为不解。
待宋若华于雒州府的正房中换好一身月白锦袍走出房门,顾君安也正好着一件玄色云袍推门而出。
“走吧,便让我们去探探这位吕监察究竟病到何种程度了。”宋若华走到顾君安身边奸笑道。
“等等,我们要先去找个人。”顾君安故弄玄虚道。
一黑一白,郎才女亦才,相视一笑,好一对璧人!
不多时,马车便驶至吕府门前。
“风鸢,去敲门!”顾君安吩咐道。
风鸢闻言立马上去扣门,一个老仆从门后缓缓探出头来道:“你们是何人?你们有何要事啊?我们老爷说今天不见客。”
“告诉他,听闻你家老爷有疾,今日三皇子特携名医来此为你家老爷看病。”顾君安扬声道。
“双子?即便你有两个人、两个脑袋,我们老爷说了不能进,也还是不能进啊!”那老仆道。
见那老仆能在敲门的第一时间马上应答,又能在第一时间挑出关键词加以修饰,且顾君安说话的全程那老仆皆没有耳朵凑近想要听清的模样,宋若华冷笑一声道:“这也难怪吕大人要派你来堵本殿了。可惜啊,不过区区一个装聋作哑的老人和一扇吕府大门,还拦不住本殿!”
那老仆闻言麻溜地想关上大门,却被风鸢一手挡在那正欲强行关闭的大门上,硬生生将大门撕开了。
“好了,我们进去吧!”顾君安走下马车,立于车边向上伸出一手道。
宋若华很自然将手搭在顾君安手上,随即跳下马车,大摇大摆地走进吕府敞开的大门内。